存款600元，兩年之後變負數——“十一”期間爆出的一則新聞令人大跌眼鏡。對此，銀行方面給出的解釋是，因為收取了小額賬戶管理費。
在近年來對銀行暴利的聲討中，小額賬戶管理費是遭到口誅筆伐最多的一項收費內容，許多人直接將其斥之為“搶錢”。如何看待小額賬戶管理費相關的法律問題，《法制日報》記者就此採訪了業內人士。
無處不在的小額賬戶管理費
黑龍江省雞西市和平大街的一位居民最近稱，一年才會用上一次的取暖補貼專用賬戶，居然莫名其妙被多次收取了小額賬戶管理費。儘管總共15元錢並不多，但他覺得銀行的這種做法讓他很難接受。
對此，銀行給出的解釋是“電腦出錯”。但據上述居民所說，因“電腦出錯”所致收取小額賬戶管理費的賬戶還有很多。
記者發現，在現實生活中，小額賬戶管理費可謂無處不在，許多人一不小心就“被收費”。
一位儲戶向記者抱怨：“當時辦卡的時候，並沒有說明如果低於多少錢就徵收小額賬戶管理費，而後來卡裏餘額幾十元，誰也沒有在意，但是去存錢的時候才發現，一個季度要扣去3元的小額賬戶管理費。”
浙江省溫州市的一位居民曾經對當地一家銀行違規收費的行為進行過檢舉和投訴。
“那家銀行對我們公司一共52個職工的失業保險救濟金賬戶各收取了3元的所謂的‘賬戶管理費’。”這位居民告訴記者，當時他發現收取了這樣的費用之後，立刻就向銀行的工作人員進行質問。“我當時就問他們，明明櫃檯上的牌子寫著‘失業救濟金免收費’,為什麼最後還是收了3塊錢。”
北京律師董正偉告訴記者，他曾經查詢自己的一張某銀行借記卡明細，發現該卡分別在3個不同時間被扣去3元。原來，這家銀行實施了一項新的政策，對於日均存款額不足300元的用戶，每季度收3元的小額賬戶管理費。此外，該卡還被扣去10元的年費。
董正偉認為，銀行在未告知的情況下，私自扣去小額賬戶管理費，侵犯了自己的財產權；而且收了小額賬戶管理費，又收年費，豈不是雙重收費？
而在個人賬戶備受譴責的“小額賬戶管理費”在企業賬戶中普遍都存在。記者了解到，除了少數銀行外，其他的銀行幾乎都要收取。其中最多的兩家銀行，每年最高可達600元，與最低的一家銀行60元相比，整整相差9倍。
“按照商業邏輯，積少成多，聚沙成塔，儲戶的存款是小額，但是那麼多小額存在銀行加起來就是大額了，銀行再用這些錢貸出去得到的利息也不少了，按理說銀行應該給儲戶利息，雖然小額存款的利息很少，但是也沒有讓儲戶倒貼錢去付賬戶管理費的道理。”中國人民大學教授、中國消費者協會副會長劉俊海說。
小額賬戶管理費引發訴訟
許多人在得知自己因為小額賬戶管理費“倒欠”銀行之後，第一反應通常都是憤怒。
董正偉在得知被收取了小額賬戶管理費之後，一紙訴狀將銀行告上法庭，要求其返還9元小額賬戶管理費並賠償9元損失，返還10元年費及利息。
判決結果表明，董正偉一審二審均敗訴。
在一審判決下達之後10天，董正偉也向銀監會提出了行政復議，認為銀監會批准該商業銀行的銀行卡系列收費的批復行為及《商業銀行服務價格管理暫行辦法》與民事基本法衝突。但兩個月過去，銀監會沒有任何回應。於是他向國務院法制辦提起行政復議，要求督促銀監會履行相關職責。
不久，銀監會終於作出決定，但不支援董正偉的復議。於是他第二次向國務院法制辦提出行政復議申請，要求撤銷銀監會的復議決定。國務院法制辦先後數次約他談話，並且交流意見。
經過反覆溝通，董正偉與銀監會的行政復議最終以國務院行政調解書的形式結案，銀監會向國務院法制辦出具說明，表示對該銀行報告的批復不是對其內容合法的確認。目前該銀行依然收取小額賬戶管理費，董正偉認為這是一個認錯不糾錯的做法。但他注意到，此後在北京該銀行網點的收費公告中，就沒有出現“經監管部門批准”這樣的字眼。
對於小額賬戶管理費問題，一位商業銀行的工作人員向記者解釋，銀行收取小額賬戶管理費是有原因的。從個人賬戶的現狀來看，很多閒置幾年不動的“睡眠賬戶”，對銀行賬戶資源形成了巨大浪費。放大到全社會層面，同一客戶常常在不同銀行間開立多個賬戶，浪費社會的金融賬戶資源。此外，通過收取賬戶管理費，銀行希望現有閒置賬戶客戶能夠對自身銀行賬戶進行有效合併，積極爭取客戶能歸併在各家銀行間的資產，選擇一家銀行作為自己的金融資產管理行，從而提升個人客戶的金融理財意識。
中央財經大學中國銀行業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告訴記者，銀行作為壟斷性金融機構，盈利是其主要目的，為了盈利增收費用是必然，但是銀行應該綜合考慮，不管是大額存款客戶、小額存款客戶、貴賓客戶還是普通客戶，對銀行或多或少都有貢獻，收費不能一刀切。
“按照法律規定，小額賬戶管理費是于法無據的，因為儲蓄管理條例是國務院發佈的，上面有幾條原則分別是，存款自願，存款有息，取款自由——這意味著無論存多少錢，銀行都需要給儲戶利息。”劉俊海說。
專家呼籲取消小額賬戶管理費
廣東省政協委員、廣東商學院金融學院教授李建潯是長期跟蹤研究貨幣銀行學及銀行客戶戰略的學者。近日，她在公開場合旗幟鮮明地提出建言——建議銀行取消小額賬戶管理費，關注民生，辦“窮人銀行”。
李建潯進一步闡析說，我認為中國特色要體現在銀行服務收費上。有小額存款賬戶的一般來說大都是低保戶、貧困戶，或者是大學生，像這些收入不高、或者還沒有收入的人，有可能月平均餘額就在400元以下。銀行對這些客戶反而要收管理費，不合適。
劉俊海認為，現代銀行設立的是按照法律規定從事儲蓄、貸款和其他仲介業務的盈利模式，而不是倉庫，就應該給儲戶利息，而不應該反過來向儲戶收錢。此外，從契約關係來看，消費者在存款的時候，大部分不會跟銀行簽一個同意給銀行交保管費的合同，所以沒有合同依據，即使消費者勉強簽了字，也是霸王合同。而在倫理上，特別是商業倫理上，現代銀行盈利的關鍵就是做一個受人尊重的企業，所以銀行應當抓大放小，捨棄小利。小額賬戶管理費實際上也沒有多少錢，但是會引起更大的負面作用，比如會引起儲戶的不信任，會認為銀行唯利是圖。
“必須要禁止銀行收取小額賬戶管理費。希望銀監會儘快發文敦促各大銀行立即停止收取。目前銀監會已設立金融消費者權益保護局，既然金融消費者權益保護局已經成立並且掛牌了，應該對此有所表示。希望中國銀監會、中國人民銀行、國家發改委這三個部門切實按照建設服務型政府和法治型政府的精神，旗幟鮮明地保護廣大金融消費者，包括小額賬戶金融消費者的權益，敦促各大收取小額賬戶管理費的商業銀行立即停止收取任何名目的小額賬戶管理費。”劉俊海說，“小額賬戶管理費的收取嚴重損害消費者的公平交易權，剝奪消費者儲蓄應該取得的利息取得權，也敗壞了社會風氣，容易滋生對低收入人群包括離退休人員、農民工的歧視。我調查發現，小額賬戶的金融消費者多是這類人群，因此對這些中低收入人群收取小額賬戶管理費，從他們身上賺取不正當利潤，不合法，不道德，應當立即叫停。” 記者 杜曉 實習生 唐瑤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