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某股份制銀行為例，單項考核任務完不成80%的，單項提成可能被取消；總考核完不成60%的，全部提成將被取消，且連續完不成任務還將被辭退
■本報記者 張 歆
“一張本科學歷證（全國統招就行，不限學校是否為“一本”）約等於一家銀行的錄取通知書”，這樣的“好事”在號稱史上最難就業季的今年夏天火熱上演。
時值8月中下旬，銀行傳統的招聘季早已結束，然而只要在百度輸入“信用卡+招聘”，近12000條招聘啟事就會瞬間彈出。其中，學歷從初中直至博士，工作經驗由“無經驗”直至“10年以上”，薪酬從“1000元以下”直至“10000元以上”。
在12000條條件不一的招聘啟事中，急聘是非常常見的字眼，而且很多的招聘是以常年進行的形式存在。然而，銀行熱衷招聘的背後，緣何有如此龐大的人員缺口？郵儲銀行一位勞務派遣工一語道破天機——“老業務員的人脈用完了就可以換新人了”。信用卡銷售對人脈的消耗確實極快，一位股份制銀行的信用卡業務員文武（化名）對記者表示，每個月的最基本考核包括發出至少40張卡，並要保證其中一半卡被激活、部分卡刷夠指定金額以及行政考核部分，其中行政考核的佔比為20%，其餘均與業績掛鉤。
招聘常年進行
人脈耗盡就得走
由於信用卡銷售人員往往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因此各家銀行幾乎始終存在著人員缺口，招聘自然也就幾乎以常年進行的形式存在著。
在百度輸入“信用卡+招聘”，近12000條招聘啟事就會瞬間彈出。其中，學歷從初中直至博士，工作經驗由“無經驗”直至“10年以上”，薪酬從“1000元以下”直至“10000元以上”。對於從業者的年齡，招聘啟事一般都鎖定了25歲-35歲這黃金十年。
郵儲銀行一位勞務派遣工一語道破了“潛規則”——“老業務員的人脈用完了就可以換新人了”。文武告訴記者，銀行新招聘來的銷售人員都會有一定的關係網或親屬網，剛開始入職時，新業務員“殺熟”業績往往還不錯，但是等到人脈耗盡業務員自然將被淘汰，甚至是主動離職，成為“被榨幹的人”，“畢竟，沒有業績也就沒有收入，生存都很困難，再說銀行還有一些倒扣錢的條款跟著”；而且員工的勞動合同都是和勞務公司簽訂的，銀行不用為裁員承擔任何責任。
在郵儲銀行安徽的部分網點，甚至有人傳言新的文件快要下發了——非行銷人員也將承擔辦信用卡的任務，且如果卡片沒有被有效激活，扣的錢將是獎勵開卡的錢數的一倍。
在暗訪過程中，記者還碰到了特別能“忽悠”的所謂未來的團隊負責人。
同樣自稱負責協助某總部位於北京的上市銀行招聘信用卡銷售人員、且將來自己是帶團隊的，但是兩位被暗訪對象介紹的用工性質卻截然不同。第一位十分篤定的表示被招聘人員可以獲得正式員工的編制，而第二位則承認，將與勞動者簽訂三方用工合同，但是“除了年終獎，大多數待遇與正式員工相同”。
此外，絕大多數招聘啟事中的聯絡人都表示，只要學歷符合條件，面試時談吐大方，基本就會被錄用，甚至出現了聯絡人主動催促記者前來面試的情況，這與今年夏天——“史上最難就業季”的稱謂形成鮮明對比。
對多數人而言
高薪只是個傳說
至於具體待遇方面，多家銀行的招聘聯絡人表示，由於是與業績掛鉤，做得好的人薪水可以過萬元。以中信銀行為例，據介紹，銷售人員的底薪為2100元，提成從2100-8500元不等，考慮到北京市的生活成本較高，北京地區招聘人員的提成可以乘以1.3的系數。也就是說，理論上來看銷售人員的薪水確實可以過萬元。
華夏銀行的招聘聯絡人則對本報記者介紹，除了底薪外，每月銷售30張卡可以獲得的提成是每張20元，數量增加提成金額也會增加，如果銷售人員每月能發放100張卡，則提成將增至每張60元。此外，發放的銀行卡中，半數以上必須激活並被使用，如果使用率超過70%，則銷售人員還可以獲得每張100元的提成，而且兩項提成是疊加累計的。
但是，銀行的招聘聯絡人都承認，做得不好（銷售業績不佳）的員工大多主動辭職走人，而銀行的“忍受期”一般為兩、三個月。
而文武則表示，相對於其老家那種三線城市，其實北京地區的信用卡銷售特別不好幹，尤其是一些所謂的黃金地段，依靠陌生拜訪、“練攤”、“掃街”等傳統方式都難以實現大的增量客戶，反倒是新人還能依靠尚未開發的人脈關係支撐幾個月。其原因在於，黃金地段的常駐人群（包括團體客戶）雖然是高端客戶，但多數早已經辦理了一張甚至數張信用卡，對於新增信用卡是排斥的，而且態度很堅決；而那些流動人員中大多數屬於“北漂族”，都在為生計而發愁，哪有心情停住腳步聽銷售人員介紹信用卡呢。所謂的高薪，對於絕大多數從業者來說都只是個傳說。
文武所描述的陌生拜訪，大多數銷售都比較熟悉，主要是對於素未謀面和聯繫過的人員進行推銷。地點以商業寫字樓為主；而所謂“練攤”，是大家常在商場、大型超市門口、地鐵站等人流密集地區見的擺攤銷售，銷售人員通常需要向場地提供方支付費用，否則還要面臨被城管取締的風險；而“掃街”則更不靠譜，在某一區域逐個與人攀談的成功率可謂微乎其微。
現實也似乎佐證了文武的描述——如果信用卡銷售真的如招聘啟事中所描繪的一樣美好且有職業發展前景，銀行也不大可能因為缺人而常年進行招聘。
而記者在暗訪中也了解到，信用卡銷售人員的考核既要考慮發卡量，也要考慮活卡率，甚至部分銀行還要考核刷卡量。以某股份制銀行為例，單項考核任務達不成80%的，單項提成可能被取消；總考核完不成60%的，全部提成將被取消，且連續完不成任務還將被辭退。
部分銀行招聘兼職
涉嫌違規
在數量龐大的招聘啟事中，有一部分招聘甚至涉嫌違規。
上述自稱負責協助上市銀行招聘的（第一位）團隊負責人在記者暗訪時還表示，“本次招聘還包括招聘兼職人員，兼職人員沒有五險一金以及底薪，但是每協助辦成一張卡且卡片被使用一次以上（含一次）可以獲得50元的提成（兼職人員推薦的客戶須按照指定連結點擊進入辦卡，由專人對此進行統計），而兼職人員的收入是通過為其辦理一張該行銀行卡、將費用直接打入該兼職人員銀行卡的方式實現的”。該位有關人士還強調，兼職銷售是在銀監會進行過備案的，不是“亂搞”的，兼職人員無需隱瞞這一點，甚至可以在媒體上宣傳。
此外，一則有關銀行急聘信用卡業務人員的啟事也直接表示，“（兼職信用卡銷售人員）高提成,待遇高於或等於正式員工辦卡所得的提成，工作時間自由,不會影響正常上班時間”。
在一些網站和論壇，甚至還有信用卡銷售人員將自己的辦卡指標拆分成若干個模組，用於與網友交換任務。
而事實上，監管部門早已明文規定，發卡行應當對行銷人員系統培訓、規範管理。
銀監會2011年公佈實施的《商業銀行信用卡業務監督管理辦法》第三十九條明確規定，“發卡銀行應當建立信用卡行銷管理制度，對行銷人員進行系統培訓、登記考核和規範管理，不得對行銷人員採用單一以發卡數量計件提成的考核方式”，“行銷人員必須佩戴所屬銀行的標識，明示所屬發卡銀行及客戶投訴電話，使用統一印製的信用卡產品（服務）宣傳材料，對信用卡收費項目、計結息政策和業務風險等進行充分的資訊披露和風險提示，確認申請人提交的重要證明材料無塗改痕跡，確認申請人已經知曉和理解上述資訊，確認申請人已經在申請材料上簽名，並留存相關證據，不得進行誤導性和欺騙性的宣傳解釋”，“行銷人員應當嚴格遵守對客戶資料保密的原則，不得洩露客戶資訊，不得將信用卡行銷工作轉包或分包。發卡銀行應當嚴格禁止行銷人員從事本行以外的信用卡行銷活動，並對行銷人員收到申請人資料和送交審核的時間間隔和保密措施作出明確的制度規定，不得在未徵得信用卡申請人同意的情況下，將申請人資料用於其他產品和服務的交叉銷售”。
華夏銀行信用卡銷售招聘的聯絡人也明確告訴本報記者，該行不允許招收兼職人員銷售信用卡。
此外，據媒體報道，今年5月份，中國銀監會創新部主任王岩岫曾表示，“應審慎銷售信用卡”，不允許無網點發卡，“如果十幾個人帶個胸牌就去賣信用卡，是不是銀行理財產品也可以這樣賣？這樣與審慎監管不符，所以應該審慎銷售，有具體辦公地點，對客戶信用進行審查，風險進行評估。把風險的防範和消費者保護放在首位，讓信用卡產業持續健康發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