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樓正準備拆除,這裡要修建商業中心。” 萬達廣場項目部人士說。
近日,一則內容為 “香港政府撥款和教育界募捐所得重建的綿陽一所中學,遭到地方當局拆毀”的網帖引發了廣泛關注。記者21日從綿陽市有關部門了解到,援建的綿陽紫荊民族中學已經于2011年搬離,新校區已于2012年2月底正式動工修建。
據綿陽紫荊民族中學程曉媞校長介紹,學校原為綿陽民族初級中學,建築面積3380平方米,其中,教學樓1234平方米,在校學生360人。汶川特大地震發生後,教學樓嚴重受損。地震發生後,香港教育工作者聯會緊急援助200萬元港幣,並爭取特區政府補助200萬港幣,加上綿陽市政府投入重建資金256萬元人民幣,在原址應急建設教學樓2937.1平方米,于2010年3月底投入使用,更名為綿陽紫荊民族中學。
2011年1月,相鄰的四川綿陽師範學院西校區因發展需要已實施搬遷,使民族中學借用的綿陽師範學院西校區運動場和浴室等教學和生活設施喪失,加之原校園狹小,學校教育教學無法正常開展,師生和家長迫切要求異址遷建。
據綿陽市教體局姚定副局長介紹,綿陽市相關部門與香港教聯會代表充分溝通後,規劃選址在科教創業園區新建標準化的綿陽紫荊民族中學,總建築面積15434.22平方米,可滿足18個班、900人的辦學需求。
綿陽紫荊民族中學于2011年10月17日暫時搬入租用的靈創科技電子學校,教學活動未受影響。由於原空置的教學樓臨近一處施工基坑,加之當地雨情不斷,已發生嚴重傾斜,危及人員安全,因此在5月19日晚實施了拆除。
新校區的建設已于2012年2月底正式動工修建,預期將在2013年8月竣工投入使用。
香港特區政府發展局支援四川重建小組組長麥齊光5月21日向本報表示,特區政府撥款援建的四川綿陽紫荊民族中學,與當地城區的其他發展項目出現徵地、用地不協調問題,特區政府正與四川方面商討處理辦法,包括考慮要求收回由政府捐出的200萬港幣。
援建負責方香港教育工作者聯會教育機構有限公司(教聯會),在去年11月29日與綿陽市達成備忘錄,同意了紫荊民族中學的搬遷規劃。
據教聯會主席黃均瑜介紹,同意搬遷的原因是在收到搬遷計劃,並徵詢了校長和老師的意見後,認為搬遷對學生有利,“我們援助的目的,是為了幫助學生學習,既然新校區條件不錯,我們就同意了。”
教聯會同時表示,由於有香港特區政府的200萬港幣投入,希望綿陽市能與香港特區政府很好地溝通、處理此事。
60億投資誘惑: 綿陽援建中學變身萬達廣場
綿陽紫荊民族中學現在何處?這似乎成了一個謎。
5月21日,本報記者在綿陽採訪時,接連詢問綿陽市教育局辦公室、當地114查號臺及外宣辦,均稱不知情。
自2011年10月17日,這所由香港政府撥款和教育界募捐的中學,從位於綿陽市涪城區花園路9號的校址搬走後,便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而若不是在5月20日傳出“綿陽紫荊民族中學遭到地方拆毀”的消息,這所中學或許還會“消失”更久。
而在該校原址,記者看到校園被萬達廣場巨大的廣告墻包圍起來,成了一片大工地。工地上,原來學校的教學樓仍在,整個建築搖搖欲墜。而在教學樓的背後,數幢正在施工中的高層樓盤已接近封頂。
“教學樓正準備拆除,這裡要修建商業中心。” 在現場的一位萬達廣場項目部人士對本報說。
鬧市遷出
綿陽紫荊民族中學的前身為綿陽民族中學,作為綿陽市教育局直屬的學校,綿陽市負責了該學校一切的財政開支,學生基本來自阿壩州。
2008年5月12日,四川地震災害後,學校教學樓震毀,隨後香港方面馳援。據香港教育工作組聯會網站介紹,其在四川512地震後捐資165萬元人民幣,綿陽市教育局出資270萬元人民幣,並獲得香港特區政府“支援四川地震災區重建工作信託基金”資助的200萬港幣,用於綿陽市紫荊民族中學2937.1平方米的教學綜合樓項目的災後重建。
為銘記香港同胞的人道義舉,學校更名為“綿陽紫荊民族中學”。紫荊民族中學教學綜合樓項目于2009年6月開工,2010年3月竣工開課。為紀念香港同胞捐建的功德,學校還特別刻碑銘記。
但該教學樓在使用不到1年半後,情況出現了變化。
5月20日,香港發展局支援四川重建小組組長麥齊光表示,綿陽紫荊民族中學在落成不足一年後,已遭地方政府拆毀,以建造萬達廣場商住綜合工程,而香港政府正考慮追索有關捐款。
5月21日上午,本報記者在綿陽紫荊民族中學原址看到,教學樓整體朝東南方嚴重傾斜,據萬達廣場項目部現場辦公人士介紹,教學樓正準備拆除,未來將在這裡修建商業中心。
綿陽市政府21日發佈新聞通稿稱,拆除該教學樓的原因是:由於綿陽雨情不斷,原綿陽民族中學教學樓發生嚴重傾斜,將危及人員安全,因此在5月19日進行拆除。
不過對於綿陽紫荊民族中學目前的教學點,上述人士表示不知情。當日下午,記者通過一名計程車司機獲知該中學已經遷入綿陽市郊的園藝山,最終在位於九州大道的靈創科技電子學校找到了綿陽紫荊民族中學的臨時辦學點。
一位學校老師對本報稱,綿陽紫荊民族中學于2011年秋季開學後不久便搬到此地,目前有7個初中班,300余名學生。
“這裡離城區遠,周圍全是荒地,好在學校是寄宿制”,該老師表示。而對於搬到此處的原因,該老師僅表示:“若不是香港援建的,恐怕還搬不到這裡來。”
綿陽市教體局姚定副局長21日亦公開表示,靈創科技電子學校僅是紫荊民中的臨時租用辦學點(此前還租用過綿陽示範學院西校區),新校區規劃選址在科教創業園區,總建築面積15434.22平米(教學樓8291.21平米),已于2012年2月底正式動工,預計在 2013年8月竣工。異址遷建後,學校佔地面積擴大到原址的10倍。
綿陽教育園區位於涪城區青義鎮、城郊鄉和科創園區西園社區境內,距離綿陽主城區約10公里。屬於新興開發區,基礎設施建設並不完善。
讓位商業地產?
對於搬遷原因,綿陽市政府新聞通稿稱:“2011年1月,因相鄰的綿陽師範學院西校區因發展需要已實施搬遷,使民族中學借用的綿陽師範學院西校區運動場和浴室等教學和生活設施喪失,加之原校園狹小,學校教育教學無法正常開展,師生和家長迫切要求異址遷建。”
不過值得懷疑的是,據本報了解,在2009年10月,萬達集團就已經和綿陽市政府簽署協議。據《綿陽晚報》報道,當年10月16日,“綿陽市政府與大連萬達集團在成都舉行綿陽萬達廣場項目簽約儀式。未來兩年,大連萬達集團將投資60億,參與南河片區舊城改造,打造綿陽萬達廣場”。
綿陽市政府在當時的協議書中承諾,為萬達項目開闢“綠色通道”,實行專人負責制,對項目的引進、落戶、審批的全過程提供廉潔高效的投資服務。
早在2009年8月28日,綿陽市成立了項目專引及建設領導小組,負責和大連萬達進行項目的洽談。
據綿陽市知情人士透露,2010年萬達集團取得了綿陽紫荊民族中學及周邊地塊的土地使用權,並與市政府簽約建設綿陽涪城萬達廣場。2011年1月,萬達與綿陽市政府簽訂協議,由政府負責地塊範圍內的拆遷工作,拆遷工作片區東至文昌街,西至健安街,南至體運村路,北至南河路,佔地總面積約為218.2畝,綿陽紫荊民族中學便在其中。
這意味著,在綿陽紫荊民族中學2009年6月動工前,綿陽市方面在該中學區域並無拆遷規劃;在2009年10月與萬達集團簽約後,當地政府亦未對綿陽紫荊民族中學進行告知。對此質疑,綿陽市政府方面並未明確回應。
但一位知情人士21日告訴本報,香港教聯會在當初捐款時,還特意詢問過綿陽市政府將來會不會拆除,在獲得地方政府“不會拆除”的肯定回答後,才啟動了捐款方案。
事實上,對地方政府而言,萬達廣場所帶來的60億元投資拉動效應,絕非一般商業地產可比擬。按萬達當初的規劃稱,該片商業區域建成後,將至少新增就業崗位1萬個;同時計劃每年實現稅收超億元。
“60億元的項目對於綿陽市而言,無疑是一塊大蛋糕,其中利益取捨自然很明顯”,當地一名政府官員如是說。
據綿陽市工商局資料顯示,目前萬達在綿陽市當地已經註冊了兩家公司,分別是綿陽涪城萬達廣場有限公司,以及綿陽萬達廣場商業管理有限公司。21日上午,記者來到綿陽涪城萬達廣場有限公司,其門口的電子顯示屏顯示距離工程竣工的日期還有241天。不過,面對記者的來訪,萬達廣場公司方面以領導不在為由拒絕。
不過,綿陽萬達廣場項目在2011年亦被曝出大量使用小鋼廠生產的三無劣質鋼材。
據一位要求匿名的綿陽紫荊民族中學老師介紹,在萬達綿陽項目區域拆遷中,綿陽師範學院有80多畝地,是最大的拆遷單位,此外,還包括建設銀行和中國郵政的家屬區,而綿陽紫荊民族中學,由於位置在十字路口附近,位置是最好的;綿陽紫荊民族中學也是最後一個搬遷的。“我們也不想搬,但是沒辦法,政府強制搬遷。”該老師稱。
隨後知悉商業地產開發進程的香港有關方面,也介入了中學的後來命運。
萬達徵地考量
據一份16頁《綿陽萬達廣場可行性研究》報告顯示,2009年,萬達集團擬投資60億元參與涪城區南河片區舊城改造,打造綿陽萬達廣場和綿陽城市副中心,這也是2009年第十屆西博會上綿陽市成功引進的首個大型投資項目。
在具體選址方向分析上,報告稱,城市核心商圈土地十分稀缺,競爭激烈及土地成本高,而城市副中心及新區土地成本較低。
“針對綿陽而言,城市整體不大,中心地帶如果要給萬達大面積的商業地塊的話成本運營上太高,而更關鍵市政規劃上拆遷工作難度也太高。”報告坦陳。
因此,綿陽市政府和萬達想到的都是次中心和“副中心”的城南地帶。與萬達簽約的城南地區本就是綿陽規劃上準備打造的城市副中心,剛好政府和企業,一拍即合。
報告同時亦稱,在城市副中心及新區開發大型綜合體,可以獲得政府較好的政策優惠,“南河片區本就是行政事業單位比較集中的地方,綿陽市黨委書記,人大常委主任吳靖平就發表過聲明,將全力支援萬達對綿陽舊城改造項目。對此,萬達的開發優勢越加明顯”。
在土地成本控制分析一節中,報告亦連帶分析稱,萬達集團參與了綿陽市規劃的舊城改造,打造綿陽萬達廣場。
“眾所週知,舊城改造的土地不是用來拍賣競標的,簡單意義上講,萬達拿這塊地是不需要承付土地使用費。支付的是舊城拆遷費用……現目前待建面積所有業主,近半數為宅基地業主,對於宅基地的賠付相應普通商品房的出讓土地賠付,就便宜許多,而其餘地段的土地都是目前行政事業單位的所在地和其福利房的所在地。對於這部分土地使用權的賠付,在綿陽市市政府班子的積極支援政策導向下,賠付比例不會像普通商品房那樣高,這樣看來,萬達的土地賠付成本將大大的節約。”
這種說法,截至發稿前,本報並未從萬達集團處獲得證實,該集團新聞發言人稱“萬達保持沉默”。
此前據媒體公開報道,由於難以承擔高額的拆遷費用,萬達廣場在綿陽考察過程中,一度曾有變更選址的想法。直至2010年接近年底,綿陽紫荊民族中學周邊地區被劃入徵地拆遷範圍,事情才有轉機。
另據有關報道稱,萬達掌門王健林表示,自己出生在綿陽,對這塊土地有深厚的感情,才決定投資綿陽萬達廣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