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官方微博誤傳“金庸去世”的謠言,《中國新聞週刊》在多次道歉後,多名相關工作人員受罰:加班發佈這條微博的網站工作人員被辭退;分管新媒體業務的副總編輯引咎辭職;網站內容總監在被罰1萬元後也已提出辭職,稱願為此負責。雖然傳播假新聞使這家媒體受到了公眾批評,但這種顯然過重的自罰、深刻的反省和勇敢的擔當,還是贏得了輿論尊重。
與“金庸沒死說死了,一堆人辭職”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礦工死了說沒死,一堆人沒事”。
12月7日19時40分,河南三門峽市澠池縣的河南義馬煤業集團巨源煤業公司發生瓦斯爆炸事故,經過搶險指揮部反覆核實,死亡26人。事故發生後,原礦主蓄意將遇難礦工的屍體藏起來,聲稱只有13人死亡。這是一起非常惡劣的安全事故,不僅在於煤礦尚在整改之中,不僅因為藏屍瞞報,還有監管者嚴重的失職。
就是這樣一起嚴重事故,尚未看到有一個官員站出來承擔責任。相反,在事故調查組的成立大會上,澠池副縣長不僅毫無歉意,甚至進行了不厭其煩的自我表揚:一是週密安排部署,二是狠抓隱患排查,三是嚴格查處生產礦井三超和三危險的行為,四是嚴格實行煤礦安全檢測。這種官話套話甚至激起了調查組其他成員的憤怒:魏縣長,不要再說了,你要是自我表揚就別再說了,說你的問題,你都自我表揚咋會發生事故呢。
一邊是過於嚴苛的自責和自罰,一邊是毫無恥感的自我表揚和自我推卸,比起這些媒體人犯錯後的良心不安和苛刻自責,某些官員缺乏基本的恥感和負責意識,道德水準和職業精神上差了不止一大截。
其實,相比礦難這種死了很多人的大事故,傳了“金庸去世”的假消息算不上多大的惡。可從這幾天的微博反思來看,媒體共同體深以此事為大羞恥,學者在批評,媒體在反思,微博的運營商和管理者也在反省,並尋求微博上的防範和避免假新聞之策。相關媒體更是進行了嚴厲自罰,一個假消息不到60個字,3個工作人員離職,很多人都覺得這個自罰嚴苛得過了頭——可能是媒體想表達對“傳播假消息”一事的重視,借此重申“真實是新聞的生命”的共同體精神。
在近來好幾起類似事件上,媒體都表現了同樣的“有擔當”的精神。網傳《經濟觀察報》記者收了某企業的錢,該報立刻向媒體宣佈進行嚴格自查,並請警方介入調查。在這種事情上,媒體人有一種近乎道德潔癖的擔當,以監督為業者,以批評醜惡為業者,當自己身上出現污點時,會毫不留情地將批評的矛頭指向自己的潰瘍。打鐵還須自身硬,嚴苛的自罰,就是為了向對媒體寄予厚望的公眾展現一種硬氣。
可相比之下,某些地方政府和官員太令人失望了,媒體人的擔當,將官員身上那種不負責、無擔當的“小”榨出來了,暴露得淋漓盡致。重大事故後無人問責,無人道歉,無人站出來承擔責任,已成為一種制度性現象。盤點今年以來媒體曝光的一系列地方醜聞,從挪用救災款到修政績工程,從“官二代”世襲到強拆民宅,一起起醜聞中,有幾個官員受到了處理?有幾個官員主動站出來道歉了?公眾看到的只有推諉卸責,找“臨時工”頂罪,將壞事變成好事,將喪事當喜事辦。人沒處理幾個,先以救援有功獎勵一批人;或者人今天剛處理,明天就在另一個地方帶病復出。
沒有恥感,缺乏責任心,缺乏自身職業起碼的擔當感,已成為一種官場癌症。按理說,你被納稅人供養,你的權力是人民賦予的,當沒有很好地履行自己的職責時,你應該道歉,應該引咎辭職。官場,應該比媒體圈有更嚴苛的自律,官員,當比媒體人更有公共精神。
媒體人的自律和擔當,給官員們好好上了一課!那個在礦難現場、在礦工屍骨旁自我表揚的副縣長,你的神經受到了起碼的觸動嗎?你讀懂了媒體人給你上的這一課嗎?當看到媒體人那充滿恥感的辭職信時,你的心中難道沒有起一點兒波瀾?(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