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盟十年“碳”路：完美的體系是不存在的
今年是歐盟碳排放交易體系（EU ETS）運作的第十年。如今，這一系統已涵蓋31個歐洲國家的11000家發電廠、工廠以及絕大多數的航空公司，覆蓋歐洲45%的溫室氣體排放量，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碳排放交易市場。
“這一體系在過去十年間經歷了許多波折和坎坷，但總體來說是成功的。它在我們所處的情況下，以最低的成本實現了減排。”2月4日，歐盟委員會氣候行動總司司長Mary Veronica Tovsak Pleterski在北京出席中歐碳排放交易高層論壇時這樣說道。
她認為，歐盟最值得推廣的經驗是，賦予碳排放權商品屬性，在市場機制下，通過價格信號的刺激不斷提高能源使用效率，開發現有碳排放技術的替代性技術，並觸發必要的金融流動，從而開啟低碳經濟之路。
具體來講，這是一個叫“總量限額與交易”（Cap and Trade）的原理：歐盟委員會決定適用於整個系統的排放總量，ETS內的企業獲得各自的排放配額（EUA）。如果企業能夠使其實際排放量小于被分配到的配額，就可以把剩餘部分留到以後使用，或放到市場上出售獲得利潤；反之，則不能預支未來的配額，必須到市場上購買配額，否則將受到重罰。
儘管原理本身受到很多經濟學家推崇，但EU ETS卻在現實中遭到了重挫。碳價（排放許可權的市場價格）從2008年每噸20多歐元的高位一路跌至2013年每噸5歐元，不僅無法帶動新能源的發展，甚至還拉動了煤炭的銷量，讓整個歐洲的減排系統走到了崩潰的邊緣。據能源專家分析，碳價至少要達到每噸20歐元才能促使企業實施低碳能源策略。
碳價的持續低迷主要來自2008年以來的經濟危機影響。大批企業減產導致對排放需求減少，同時，企業還在出售用不完的排放許可權，又增加了配額供應，給碳價施加進一步下行壓力。2014年12月，歐盟委員會稱，該系統已累計結余碳配額超過21億噸，高於一年的供應量。碳交易智庫Sandbag預計，如果不對交易體系進行結構性改革，2020年末過剩配額可能膨脹到45億噸。
對於EU ETS當前面臨的挑戰，Pleterski回應道，“一個完美的體系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她表示，啟動ETS就意味著一個持續的學習過程，歐盟在現實中獲得的經驗可以指導下一階段的運營，政策決定者會根據現實需求不斷完善這一體系。
針對供給過剩的問題，歐盟一直在思考借助“有形的手”對碳市場進行干預，減少碳配額供給，從而拉高碳價。在ETS進入第三交易期（2013-2020）後，歐盟規定，每年發放的碳配額要以1.74%的速度遞減，而航空業的年排放限額為基準排放量（2004-2006年均排放量）的95%。企業將主要通過競拍的方式獲得碳配額，政府免費發放配額的方式將在2030年前徹底消失。
拍賣逐步取代分配 降低配額過剩的風險
“經濟理論表明，拍賣優於任何一種免費分配，因為它沒有過度分配的風險，畢竟沒有企業會購買超出其需求的排放配額。拍賣還為投資減排措施創造了強有力的動機，如果投資比競拍更便宜的話。最後，拍賣防止暴利並實現創收，這些收入可以用於減緩或適應氣候變化。”Pleterski說道。
她指出，儘管從現實出發，ETS必須要從政府分配開始，但這種分配方式僅適用於過渡時期，一旦條件允許就被拍賣取代。
從2013年起，歐盟要求ETS成員國的電廠必須通過競拍獲得配額，除了在2004年後加入歐盟的8個國家——保加利亞、塞普勒斯、捷克、愛沙尼亞、匈牙利、立陶宛、波蘭和羅馬尼亞。這8個國家可以在2019年前繼續給本國的電廠發放有限的免費配額，條件是為本國能源升級投入相當於免費配額價值的資金。
為了保持歐盟經濟的整體活力，歐盟規定，其他行業可以在第三交易期內實現有償競拍和無償分配並行的方式。在製造行業，80%的碳配額在2013年由政府免費發給企業，但這一比例將逐年遞減到2020年的30%。在航空業，政府發放的免費配額佔82%，企業競拍的配額佔15%，其餘3%的配額用於快速增長的航線和新進入的航空公司。
對此，Pleterski 的解釋是，“為了獲得排放交易的益處，ETS下的不同行業應該適用於不同水準的減排成本。”
考慮到各成員國在經濟發展水準、產業結構、體制制度等方面存在巨大差異，歐盟把88%的競拍配額按照2005年實際排放量分配給各成員國；把10%的配額分給最不發達的成員國，幫助它們進行產業升級；把另外2%的配額發給9個歐盟國家（保加利亞、捷克、愛沙尼亞、匈牙利、拉脫維亞、立陶宛、波蘭、羅馬尼亞和斯羅維尼亞），獎勵它們在2005年之前完成了比1990年減排20%的目標。
按照歐盟的法律規定，至少一半的碳排放權交易收入（在航空業，則要求全部的收入）必須被用於採取應對氣候變化的行動。成員國有義務向歐盟委員會彙報這些收入的使用情況。比如，德國把碳交易收入中的很大一部分資金用於幫助發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進行氣候變化的項目。
自動調整配額供給 實現供求關係再平衡
自2006年以來，歐盟內有關對ETS進行改革的呼聲就沒有停止過，其中，重要的一項內容就是要在制度設計中加入對供給過剩的調整措施。
2012年11月，歐盟委員會提出“折量拍賣”（Backloading）計劃，即在2016年底前凍結近9億碳排放許可權的拍賣，待到2019-2020再拍賣。這一計劃在反覆的投票、修改之後，于2014年3月正式啟動。
按照計劃，碳配額的拍賣數量將在2014年減少4億，在2015年減少3億，在2016年減少2億。隨著拍賣供應量的減少，電力企業和工業公司將需要從金融危機以來的配額盈餘中購買排放許可權。
然而，由於折量拍賣並沒有從根本上削減供應，碳價在2014年年末並沒有顯著提高。
近期，歐盟委員會又開始著手研究一項長期的結構性改革——在2021年啟動市場穩定儲備（MSR）。它的作用就像一個銀行，根據經濟運作狀況，對配額供應進行調整。當配額剩餘高於8.33億噸時，把其中的12%放進儲備；當配額剩餘低於4億噸時，從儲備中調出1億噸放入市場。
同時，歐盟委員會還在考慮，是否要把9億折量配額直接歸入MSR，不把它們放回市場。
據悉，歐洲議會環境委員會將於2月24日對議案的啟動日期進行投票，各成員國將於今夏進行投票。只有同時獲得歐洲議會和理事會的通過，這一議案才能具有法律約束力。
Pleterski向人民網透露，歐洲議會傾向於達成一個比歐盟委員會提議更加有雄心的目標，有議員提出要把MSR的啟動時間提前到2017年並把9億折量配額直接劃入MSR。
在目前激烈的爭論中，英國、法國、德國支援在2017年或2018年啟動MSR，而波蘭等東歐國家則表示反對。據湯森-路透旗下碳點公司（Point Carbon）預測，歐盟各國最終會同意在2018年啟動市場穩定儲備，並把9億折量配額歸入儲備金。
該公司推測，如果MSR在2021年啟動，碳價將在2015-2020年增長到年均13歐元，在2021-2030年增長到年均24歐元。如果MSR更早啟動，那麼碳價還將在這兩段時間內再分別上漲5歐元、3歐元。
Pleterski表示，MSR將提升歐盟排放交易體系應對外部衝擊的靈活性，這一結構性改革是勢在必行的事情，目前的分歧僅僅在於時間的早晚。
（人民網北京2月5日電 鄭青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