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難頻發拷問歐盟移民政策
義大利海岸警衛隊日前在其官網上發佈了這樣一張照片：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安詳地躺在臨時做成的搖籃裏，搖籃邊上係著一條醒目的粉紅色絲帶。照片下方的文字說明是：5月2日—3日，義大利海岸警衛隊在地中海上成功營救了約6800名偷渡移民，其中一名婦女當晚在警衛隊的軍艦上分娩，母女平安。這對母女是幸運的，得到了及時的救援。但前不久在這片海域發生了一起特大事故——一艘偷渡船傾覆，致800多人罹難。很多批評的聲音指出，歐盟冷漠的難民政策在這起事故中難辭其咎。
“地中海難民事故應該激起一場有關良心和記憶的緊急討論”
聯合國人權事務高級專員扎伊德·拉阿德·侯賽因認為，因為歐洲領導人“嚴重缺乏同情心”，歐洲“無情的難民政策”導致地中海慘劇發生。“歐洲拒絕了世界上最弱勢的一群移民，地中海有可能變成巨大墓地。”聯合國難民署和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呼籲歐盟國家迅速採取共同行動，避免類似悲劇再次發生。
事故發生後，英國一家報紙的專欄作家居然撰文道，該用武裝直升機驅逐難民船隻。《德國之聲》評論稱，到底還要發生多少事故，歐盟才會改變移民政策及難民政策？到底還要有多少人溺死地中海，歐洲政治家們才肯動一動？到底還要舉行多少次悼念活動，布魯塞爾才會有所反應？英國《金融時報》評論稱，地中海難民事故應該激起一場有關良心和記憶的緊急討論。如果歐洲人不能寬宏大量地回應那些到歐洲大陸尋求救助的人們，歐洲人就不能自稱為文明人。
“所謂歐盟難民政策，其實只是28個成員國難民政策的拼圖”
面對國際社會的批評指責，許多歐盟高官頗感委屈。歐洲議會議長舒爾茨表示，在難民政策上，歐盟多年來確實沒有進展，但責任不在歐盟，而在於一些成員國政府。歐盟委員會主席容克最近在歐洲議會表示，歐盟各成員國的領導人應擔負起更大責任，他們過去對難民危機的反應是“不令人滿意的”。
一座8000米長的跨海大橋把瑞典和丹麥這兩個歐洲國家連接起來，但大橋兩端對非洲難民的政策卻大相徑庭，代表了歐盟成員國難民政策的兩個極端。瑞典的難民政策在歐盟成員國中最為寬鬆，僅去年就接納了8萬多名難民。丹麥的難民政策是歐盟成員國中最為嚴格的，就連丹麥人的外國配偶也很難獲得在丹麥的居住權，更別說是來自非洲的難民了。歐洲統計局公佈的相關數據顯示，去年歐盟成員國共接納62.6萬名難民，其中德國接納的難民最多，達到20.2萬人，之後依次為瑞典、義大利、法國和匈牙利等。
“所謂歐盟難民政策，其實只是28個成員國難民政策的拼圖，歐盟缺乏統一的難民政策。在難民政策制定上，話語權掌握在各成員國政府手中，而非歐盟機構。”歐洲移民政策研究所所長伊麗莎白·克裏特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表示，歐盟各成員國的難民政策因其國內政治、文化和歷史的不同而迥異。
克裏特說：“接納難民需要財政支出和社會寬容。但隨著歐洲經濟持續萎靡，各國財政捉襟見肘，尤其隨著部分國家民粹主義抬頭，排外情緒高漲，歐洲政治家被民意綁架，為了能獲得選票，寧願選擇打擊和控制，也不接納和救助非法移民。”
義大利政府曾開展“我們的海”專項行動，獨自承擔每月900萬歐元費用，在地中海搜救難民。但歐盟一些成員國責難該行動“鼓勵更多難民嘗試冒險渡海，導致了更多可悲而不必要的死亡”。於是，去年11月義大利政府取消了該行動，取而代之的是一項規模更小的歐盟行動，成本僅為之前的1/3，重點是邊境控制而非搜救。歐盟許多成員國政府認為，減小搜救力度能從源頭上阻止難民渡海。
“要從根本上解決難民問題，就必須讓難民來源國重歸和平”
然而，減小搜救力度不但沒有阻止難民的腳步，反而使經北非由地中海到義大利的偷渡線路變得更為凶險。國際移民組織最近表示，今年至今已有超過1750名難民喪命地中海，是去年同時期的30多倍。有分析認為，隨著中東和北非局勢持續動蕩，特別是利比亞國內局勢每況愈下，相對較近的歐洲大陸就會成為非洲難民生死逃亡的目的地。2014年，有22萬名難民通過海路偷渡到歐盟國家，是2013年的4倍。2015年橫渡地中海的難民可能會增至50萬，海上死亡人數也可能達到數千人。
死亡人數不斷攀升的船難讓歐盟深陷輿論漩渦，歐盟最近接連召開會議尋求解決之道。歐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級代表莫蓋裏尼說，最近的慘劇“終於”喚醒了歐洲，歐盟成員國外長和內政部長在盧森堡召開的相關緊急會議“終於給這一問題帶來新的緊迫感和新的政治意願”。但有評論指出，盧森堡會議並沒有如外界所願出臺解決移民問題的具體措施，反倒像是歐盟修補自我形象的危機公關。
但克裏特認為，歐盟正在擔負起更大的領導責任，竭盡全力在難民問題上尋求解決方案。歐盟領導人前不久在布魯塞爾就難民問題召開特別峰會，決定將每月巡查邊境的資金提高至原先的3倍，即900萬歐元，並增加可調用的船隻和直升機，以及時發現非法移民船，採取相應行動。同時，歐盟將通過歐洲刑警組織及外交渠道，加大對偷渡網路的打擊力度，並通過與利比亞等移民輸出國及轉机國加強合作，限制非正常移民流動。
“歐盟已積極行動起來，但不要指望出現能從根源上解決移民問題的速效方案，如果有，歐盟早就那樣做了。”克裏特無奈地說，歐盟解決地中海偷渡問題尚需時間來協調各方意見和資金，目前困難重重。“要從根本上解決難民問題，就必須讓難民來源國重歸和平。迫在眉睫的是，國際社會應攜手恢複利比亞的秩序。”
（本報布魯塞爾5月12日電）
《 人民日報 》（ 2015年05月13日 21 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