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屈的關雲長，憋屈的武俠電影
影片《關雲長》中的關羽。（資料圖）
每當製作方宣佈要弄出個“不一樣”的什麼什麼，武俠片的絕症就出現了。事實證明，想“不一樣”結果肯定是“一樣”。
華語世界的古裝武俠片病入膏肓了。但為什麼包括我在內的本國觀眾還是紛紛頭頂避雷針進電影院呢？因為武俠曾是中國通俗文化裏最動人的一脈，武俠電影也是唯一曾經成功的國產類型電影。如今看起來這情結非解不可了，不然能讓武俠雷片給氣死。
剛上映的《關雲長》算是武俠嗎？香港電影曾經靠武俠和黑幫走遍天下，可惜這部更像宣教片。麥田裏幹農活的姜文真有蘇區政委的范兒，說了一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道理之後，一個戴斗笠的人叫聲“曹孟德，你們聊什麼呢，快過來幹活！”我以為那是指導員，半天才看出來那是皇帝，原來皇上餓怕了。甄子丹還沒從《葉問》裏新好男人的狀態轉過來，關公像唐僧一樣絮絮叨叨，“還要殺多少人”，“可不可以不殺”，“我只想回家放放牛、種種地”……海量臺詞高唱安定團結高於一切，亂世是亂世，但千萬要“不殺”，千萬要“和平”。然而怎麼個和平法呢？顯然對此誰都沒譜。美國俚語裏有個說法，四處作秀拉選票的政客叫“babykisser”，意思是這種人就喜歡對著鏡頭親小孩子顯示自己慈善溫厚。有意思的是《關雲長》是我看過的babykisser最多的古裝片，關公、曹操、張遼動不動就從人堆裏抱起個孩子，多平易近人，多有“人性”呀。
極端點兒說，武俠片走到今天這樣不倫不類的地步，都是“人性”惹的禍，因為這個所謂“人性”根本就是抄來的東西，誰都對此莫名其妙。美劇裏的正面人物愛老婆、愛小孩，努力工作，古裝片裏本來三妻四妾的男子都變成了溫柔體貼的新好男人；血肉橫飛的戰爭場面之後一定要表達反戰主題、呼喚和平萬歲，於是武俠片裏的主角覺悟都高得出奇，個個能當發言人。結果有冤的不能伸冤，有仇的沒法報仇，想搞女人的強忍著當柳下惠，把個刀光劍影快意恩仇的武俠世界硬是變成講大道理的地方，人物一個比一個擰巴，這次把武聖關公徹底變成了憋屈一輩子的小男人，美其名曰“不一樣的”關雲長。
每當製作方宣佈要弄出個“不一樣”的什麼什麼，武俠片的絕症就出現了。事實證明，想“不一樣”結果肯定是“一樣”———甄子丹帶著孫儷一路走一路打，只覺得像是警匪片裏警察奉命保護被黑道追殺的女證人，在東躲西藏患難與共中情愫暗生。那剪不斷理還亂的馬仔情結，讓關羽、曹操在內的每個人都不過是不同級別的打手而已。
武俠本身就是中國文化和傳統的一部分，如果足夠用心體貼自己的歷史，哪怕僅僅尊重傳統按部就班，不愁沒有“不一樣”的亮點，當年邵氏的輝煌也不是因為出了多少幺蛾子，恰恰是因為創造了一個最貼合民間期待的武俠世界。關公是集千萬人想像于一身的人物，一個沒有大將之風、神武氣概的關公再怎麼“人性”、再怎麼柔情也沒人待見，因為現實中小男人多的是，沒必要去電影院看。要拍“不一樣”的？還是先把“一樣的”拍出來再說吧！(鬼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