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12年的第一期《文學自由談》上,何英以《無情的文學》為題,對當代文學的無情寫作進行了剖析,認為當代文學乾巴巴、冷冰冰地狂飆突進,已經遠離了濕漉漉、黏乎乎的情感。
何英說,形式雜耍成了當代小說的慣性——《生死疲勞》,為了兼顧作家的形式創新焦慮,發明瞭六道輪迴說,結果農民的可悲命運在歷史的輪迴中成了一齣盛大的滑稽劇;《蛙》,形式實驗就像影子一樣纏著作家,最後還是來了一齣話劇,不這樣簡直收不了巨著的場;《秦腔》,作者把自己抽離得太乾淨,他人的死亡、災難都被匆匆記下,全都是細節等於沒有細節;《古爐》,面對慘烈、動蕩的“文革”歷史,作者也能在平靜而匆忙的細節和散板流年中消遁了驚濤駭浪,變成了直接套用的思維模式:一切都是人性惡的結果。
何英寫道,文學類似于活態的一種文化生物,太要求生態環境的對應性適應性。好的小說應該在形式和意義之間保持平衡。現在是形式這條腿過度發達,已經虛胖浮腫。而意義這條腿嚴重缺鈣,有時也狂補硬補一陣,但終究冰凍三尺。意義的成立從來不是玄虛的,正是從點滴細小的真實的物質基礎做起。有些作家也開始以堆砌物質為能事:《天香》疊床架屋地做足了物質的功夫,一旦去掉過多的無生命力的贅生物,作者的人物也大多是無生命力的;《一句頂一萬句》主張細節決定歷史,細節則細節了,卻仍然不放棄要寫中國人千年孤獨的宏大理想,一個心理事件被放大到跟民族的千年孤獨平起平坐,作家的主觀意志強硬異常,人物是他的牽線木偶,所以才能以超頻的頻率更換營生。
在何英看來,評論家也無情,他們往往自恃智力、知識優勢,而不願用心、用情;與此相關聯的是媒體時代的無情,眼睛總是盯著功成名就的那幾個。評論家真的應該把熱烈黏乎的目光從幾個作家幾部作品中移開,去發現新的大陸或島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