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是一個擁有五千年曆史的文明古國,但古老傳統帶給女性的卻是漫長的被壓迫的歷史,這段歷史所導致的,是女性思維的被扭曲、情感的被壓抑。30多年的改革開放帶來了中國社會突飛猛進的發展,如何讓女性積極面對發展帶來的機會與選擇,從容應對觀念的變革,是一個嚴肅的課題。
新時期以來的中國女性作家群,她們最先面對女性生存的境況,並創作出大量關涉婦女生活及其心靈情感的小說。伴隨著伍爾芙、波伏瓦、杜拉斯等擁有積極女性意識的作家作品被翻譯過來,中國的女性寫作便逐漸形成了自覺的女性意識。今天這個女性作家群體的人數,儘管遠不如男性作家多,但她們卻以各自不同的表現形式和藝術風格,顯示出超群的智慧和深度。她們不僅思想犀利、語言瑰麗,並且能將故事講述得深邃委婉,感人至深,尤其是讓作品充滿女性獨特視角的人文情懷。她們就像一道道美麗的彩虹,照亮了中國女性的精神生活,亦同時燦爛了男性伴隨其中的文學天空。
女作家作為知識女性首先注意到了女性的情感世界,注意到她們長期被歷史、被男人、甚至被她們自己忽略的無奈境地。這種被忽略無疑造成了女性的某種局限,而這局限又恰好導致了女性反而更加專注于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內心。這種對自身的關注和男性作家的觀照顯然不同。特別是新時期以來,如果說中國男性作家的作品更關心的是政治的變革、社會的轉型、人類生存日甚一日的惡劣狀況,以至歷史沿革中的文化內涵,與之相對應的,是同一時期許多成就卓然的女性作家的自我寫作。她們的作品通常對女性隱秘的心靈世界投注了更為深沉的關懷。她們在描述女性所面臨的種種生存困境時,更多地關心她們的所思所想,所恨所愛。在她們心路歷程式的激情寫作中,不僅表現了女性被漠視的生存現狀和精神狀態,也對男權社會進行了勇敢的抨擊。
所以我一直覺得女作家和男作家寫作的向度是很不同的,男作家的寫作和關注點通常是橫向的,向社會擴張的;而女作家則是縱向的,向“自我”深入的。這種對自我的觀照與深入,一方面被認為是私人性的,杯水風波,格局很小,但卻恰好與“個性解放”的思潮同步。於是她們更尊重人的尊嚴和價值,也更積極主動地體現了一種“以人為本”的思想。她們這種本能的對自我的關注,“無心插柳”地成為了新時期的文學先鋒,努力做到讓內心成為主導寫作的統帥。
英國女作家維吉尼亞·伍爾芙曾經說,女性只有首先承認了自己性別的局限,才能去追求那個至善至美的境界。性別的局限是客觀存在的,但也恰恰因為女性生活的相對狹窄,她們才可能更從容地審視自我,審視人生,進而對人性做出獨到的探究。性別顯然決定了女性的視角、女性的直覺、女性的感知能力,以及她們站在女性立場上所完成的對人性的關懷與認知。促使她們的作品因此而更具善意,更有同情心,甚至更趨純粹與完美。她們的心思對準人性的本質,性別無疑造就了女性的局限,但又何嘗不是女性的優勢。作為女作家,在寫作中努力將性別因素最大限度地釋放出來,藉以完成我對這個女性群體最深沉的熱愛。
中國女作家的文學追求極富創造力。她們不僅常領風氣之先,甚至在許多領域已經不遜於男性作家。她們以自己個性鮮明的勞動成果,為中國文學發展做出了不可替代的貢獻。(趙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