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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靜濤:翁同龢與甲午戰爭

2015-04-16 11:23:00
來源:台灣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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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者按】2015年4月17日是《馬關條約》簽訂120週年,中國社科院近代史學者禇靜濤特別為台灣網撰稿,回顧當年與這個不平等條約有關的人與事,同時寄語海內外中華兒女:記取歷史教訓,共謀國家復興,維護人類和平,不使歷史的悲劇重演!

  翁同龢(1830—1904年),江蘇常熟人。1856年中一甲一名狀元,官至協辦大學士、戶部尚書、軍機大臣。因其為光緒皇帝的老師,備受倚重。在甲午戰爭期間,他參與清政府的戰、和決策。《翁同龢日記》保存了一些珍貴史料,從一個側面揭示了清政府高層的若干內情。

  1894年,清政府忙於慶祝慈禧太后60大壽。7月25日,日本挑起甲午戰爭。清政府高層一些官員諳于日本國情、軍情,自以為泱泱大國擊退日軍,易如反掌。光緒皇帝長于深宮,年少無知,缺乏處理國家大政的經驗和能力。翁同龢貴為帝師,在對日戰爭決策上,卻少穩健持重,力主開戰,不知清軍能不能戰,更未設想一旦戰敗的災難後果。

  日本通過明治維新,舉國上下發憤圖強,軍力發展迅速。面對東方巨人,日本朝野雖有擊敗清軍的勇氣與意志,至於能否打贏,並沒有十足把握。直至9月中旬,日軍攻佔平壤,在大東溝擊沉多艘北洋艦隊軍艦,士氣大長,才在心理上佔據上風,擺脫了幾百年來,與中國軍隊作戰,屢戰屢敗的陰影。

  9月18日,翁同龢得知,“海軍在大東溝外遇倭船十二隻,我船十一隻,濟遠逃回旅順,而致遠、經遠、揚威、超武四船皆沉矣,又聞平壤已失,益覺肝火上炎”。葉志超狂奔500里,退回鴨綠江西岸,清軍兵敗如山倒。20日,翁同龢記到,“連日軍情水陸如此,鴨綠一線可危,即渤海亦可危”。

  此時,清軍主力部隊已不能戰,守亦很難,求和是保存實力、徐圖再起的一條現實路徑。文武百官都明白,求和止損無異名節皆失,將背負千古罵名。翁同龢取明哲保身之道,“臣為天子近臣,不敢以和局為舉世唾罵也”,道出了他內心的苦痛。慈禧太后見無人願意出來承擔求和的苦差,只得下令“現在斷不講和,亦無可講和”。

  9月28日,翁同龢奉旨東行,30日到天津,見李鴻章,傳達清廷的命令。李鴻章如實相告,“緩不濟急,寡不敵眾”。翁同龢曉以利害:“陪都重地,陵寢所在,設有震驚,奈何?”李鴻章答道:“奉天兵實不足恃,又鞭長莫及,此事真無把握”。

  北洋水師遭到重創,已不能再出海作戰。日軍長驅直入,攻打遼東,清軍苦戰。光緒帝向群臣問計,皆默默無聲。11月5日,翁同龢記道,“恨臣才略太短,無以仰讚也”。22日,美國公使田貝擬出面,調停中日戰事。光緒皇帝卻說,“冬三月倭人畏寒,正我兵可進之時,而雲停戰,得毋以計誤我耶?”24日,翁同龢得“旅順不守”電,“為之驚悸”,“不能睡,默坐永嘆”,“憤慮填膺,恨不速死”,而“同儕中尚有談笑自若者”。清政府將“李鴻章革留摘頂,責令嚴防各口,並親歷大沽、北塘”。此時,清政府高層知敗局已定,屈辱求和難以回避。

  12月9日,翁同龢“飯後到督辦處與恭邸言,停戰即在派全權之中,全權既派,戰必自停,失此隆冬可乘之機,明春更難為力”。他感慨,“可恨者兵未到齊,到亦無械,且須休息操練,然則終亦緩不及事而已”。15日,“知海城于十五日失守,陪都(指瀋陽)危在旦夕”。18日,翁同龢“委頓欲死,中夜不寐,吟呻達旦”,苦痛溢於言表。

  此時,翁同龢也顧不得名節,終於調整立場,從主戰轉為求和,害怕日本拒不和談。1895年1月14日,翁同龢坦承,“臣于和議向不敢阿附,惟茲事亦不可中止,使臣已遣而逗留,恐彼得藉口,且我之議和,正欲得其貪吻之所出先作準備耳,幸少留意”。

  面對清政府的求和,日本朝野決定一鼓作氣,消滅北洋水師,提出更高的要價。1月22日,翁同龢知“榮城縣失守,威海益迫,恐旦夕復失”,“電旨幾無可寫,但令海軍船出口迎擊耳”。日軍以優勢兵力圍攻威海衛,北洋水師艦損兵疲,苦苦支撐。此時不是出戰送死,而應保存實力,留一點血脈,如果保不住軍艦,也要保住高級將領。國家培養一名優秀艦長起碼要20年時間,比買一艘軍艦要複雜得多。

  翁同龢年少成名,平步青雲,以清流自居,為太平時期之循吏,卻乏挽大廈于既倒的經驗與能力。1月25日,除夕之夜,翁同龢深刻剖析了自身缺陷,“自念以菲材而當樞要,疆事如此,上無以對大造之恩,下無以慰薄海之望,于講帷則無補救,于同列則致猜疑,疾病纏綿,求死不得,悠悠蒼天,曷其有極!”

  1月26日,乙未新年正月初一,清廷照例慶賀新年。30日,翁同龢“得煙電,威海炮聲隆隆”。31日,“知威海南臺不守”,“海艦依劉公島泊,而島上擊沉倭船兩隻,大局糜爛矣。焦灼憤懣,如入湯火”。

  2月3日,北洋水師急電清廷,“請發重兵往援”,百官“相對默然,計無所出”,坐視北洋水師全軍覆滅。翁同龢“抵暮散歸”,“憤極愧極,寇深矣,若之何?”10日,光緒皇帝“問諸臣時事如此,戰和皆無可恃,言及宗社,聲淚併發”。翁同龢“流汗戰栗”,不知所措。早知今日戰敗,何必當初主戰?

  日本政府挾大勝之勢,獅子大開口,開出割地賠款的鉅額數字,要求清政府派李鴻章任和談代表,赴日本談判。2月22日,李鴻章到北京,上奏清廷,“割地之說不敢擔承,假如佔地索銀,亦殊難措,戶部恐無此款”。翁同龢退而求其次,“但得辦到不割地,則多償當努力”。李鴻章對翁同龢心存鄙視,認為他誇誇其談,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建議翁同龢為主談代表,同赴日本求和,將了翁同龢一軍。翁同龢還算有自知之明,“若余曾辦過洋務,此行必不辭,今以生手辦重事,胡可哉?”不敢赴日本求和。

  日本開出割讓遼東半島、臺灣等地的要價。4月17日,李鴻章在日本馬關春帆樓上,被迫簽訂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中國將遼東半島、臺灣島、澎湖列島割讓給日本,賠款白銀2億兩。  

  優生劣敗,適者生存。悲慘的教訓,使一部分有識之士深感,只有變法圖強或可為國家找到一線生機。10月25日,英國公使歐格訥“深談中國貧弱,他國有併吞之心,其言絕痛”,翁同龢“謂然而嘆,知六合以外此理同矣”。31日,英使歐格訥臨別,向翁同龢等人贈語,“自中倭講和,六閱月而無變更,致西國人群相訾議。昨一電曰德欲佔舟山,今一電曰俄欲借旅順。由是推之,明日法欲佔廣西,又明日俄欲佔三省,許之乎?抑拒之也?且中國非不可振也,欲振作亦非至難能也”,“今中國危亡已見端矣,各國聚謀,而中國至今熟睡未醒,何也?”翁同龢良知未泯,無言以對。

  變法圖強,談何容易?裁撤冗官冗員,則數萬官吏生計受到影響,他們到哪謀生?廢科舉、建學校,則幾十萬秀才、舉人到何處找出路?開工廠、修鐵路,幾百萬小生產者將面臨失業的威脅?大清王朝的文武百官找不到挽大廈于既倒的良方,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個王朝走向毀滅。(本文作者為近代史學者)

[責任編輯:趙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