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明尼加，想借力中美聯通世界
【環球時報綜合報道】由中國公共外交協會和環球網組織的中國智庫媒體代表團10月中旬結束了墨西哥、巴拿馬和多明尼加3個拉美國家之行。我作為成員之一，曾在巴西等拉美國家工作和採訪，這次重回舊地，特別走進今年5月剛與中國建交的中美洲和加勒比地區最大經濟體——多明尼加，感慨良多。幾天前，美國國務卿蓬佩奧警告巴拿馬等拉美國家和中國做生意要當心，因為中國國企在從事“掠奪性經濟活動”，這一表態顯示出美國的焦慮——中國人在“美國後院”的影響力上升。20多年前華盛頓說這樣的話可能還管點用，但現在再說，已沒那麼管用了，原因是拉美在與中國的交往中已獲得實實在在的收益。在多明尼加的這幾天，可以深切感受這個人口只有千萬出頭的國家如何期待借力同中美兩個大國的合作來獲得改變。
合作拉近中多距離：
近期目標基建，中期目標旅遊
今年5月，多明尼加政府斷絕同臺灣的所謂“外交關係”、中多建立大使級外交關係時，路透社曾援引一名不願透露姓名的臺灣官員的話稱，據初步預估，中國(大陸)至少為多明尼加提供了31億美元的投資、財政援助和低息貸款。這番惡意的抹黑立即受到多明尼加總統梅迪納的嚴正駁斥：“不!事實並非如此”“中多兩國建交沒有任何附加條件”。他認為，中多兩國建立外交關係是以合作原則為基礎的，兩國廣泛的合作將造福兩國人民。
在首都聖多明各的一條大街上，當地華人指著一幢白色的兩層小樓告訴我，幾個月前，那裏還是臺灣的“大使館”，但現在人去樓空，黑色的鐵柵欄門上挂著房東招租的廣告牌。這個小樓的現狀是對中多建交方式的一個很好註釋。
據了解，早在2012年，梅迪納執政伊始就有了和中國建交的“清晰決定”。從巴拿馬建交談判開始，中方採取了政治與經濟分離的方式，即不帶附加條件。同時，建議對臺灣“外交機構”實行撤牌、撤館和撤人的全方位清除，不再給其捲土重來的可能，這在內部稱為“巴拿馬模式”。在巴拿馬之後與中國建交的多明尼加、薩爾瓦多都延續了這一模式。
中國與多明尼加、薩爾瓦多和巴拿馬三國建交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早在中多建交前，已有中企來多明尼加開拓。華為最新手機的廣告出現在當地街頭，中交建承包的網路工程項目陸續開工，電器商店裏擺放著聯想品牌的產品……我們在酒店和機場還碰到來這裡簽約、考察的中國民用航空局副局長王志清、徐工集團駐加勒比區總經理吳淑新，他們都對推動與多明尼加的合作寄予厚望。
這次拉美行前，我們就了解到，一些中國的旅行社正嘗試開通多明尼加的團隊遊。中方也在與巴拿馬、哥斯大黎加和多明尼加三國商談，以期儘快達成“一簽通三國”的協議。一位表示將隨梅迪納總統訪華的多明尼加外交官告訴我，吸引更多中國遊客並不是他們的近期目標，因為軟硬體的配套都需要準備，如有更多的中文導遊、擴大酒店和旅遊地的接待能力等，但他們近期目標是加快與中方合作推進基建和開發金礦、銅礦等礦產，中期目標才是旅遊。
幾年前我在拉美地區擔任常駐記者時，曾多次到加勒比國家，這次重返，才意識到中國企業在這一地區擴展之快。有外交權在美國手裏被稱為“第五十一州”的波多黎各也為之動心。波多黎各駐多明尼加商務代表居安·馬利西奧對此行的環球網記者說：“儘管中美兩國之間存在分歧，波多黎各依然希望在人文交流和旅遊方面加強與中國的合作，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加勒比地區對中國的態度。”
加勒比海大聯通：
“國家很小，胸懷遠大”
多明尼加位於加勒比海大安的列斯群島中的伊斯帕尼奧拉島東部，西接海地，南臨加勒比海，北瀕大西洋。在多明尼加外交部會議大廳舉行的“一帶一路”研討會上，多明尼加科學院的愛德華多·克林格教授向近百位參會者展示了多張加勒比地區的聯通圖。這些圖表是他的構想，也是多明尼加人對“一帶一路”的期望。
這位熟知加勒比海島國聯通現狀的學者，從多明尼加南北鐵路規劃講起，設想了多明尼加、海地、波多黎各、古巴、牙買加、巴哈馬等數個加勒比海島國未來聯通的可能。克林格沒有忽略美國，因為加勒比國家離美國太近，巴哈馬距離邁阿密只有200多公里。
克林格設想中的網路聯通的另一頭就是邁阿密。他不回避這個敏感問題：“加勒比地區的聯通當然需要美國的支援。”談到未來發展，克林格顯得很興奮。儘管現在來看，建成這樣一個大聯通的網路還有很多實際困難：不僅需要修很多鐵路、橋梁、隧道和港口，更重要的是，這一網路的建成，終將取決於中美之間的合作，因為加勒比地區一直被美國看成是自己的“後院”。但我們從克林格教授的構想中感受到一種激情、一個夢想，那就是要加速自己國家和整個地區的發展。他說：“我們國家很小，但我們胸懷遠大。”我們在考察中看到，多明尼加的公路比較陳舊，不少路面坑坑洼洼，雨後積水嚴重，上網速度很慢。數位當地人士都提到，多明尼加需要更完備的公路和通信網路，需要重建港口，需要建設鐵路，以發揮其加勒比海的運輸樞紐作用。
多明尼加的政策趨向也與拉美地區政治思潮的變化同步——更加重視民生、就業和減少貧富差距。從表面看，拉美政治出現左翼減弱、右翼上升的勢頭，但從一些國家的大選和新上臺政府的執政方針看，民粹色彩在加重，新提出的未來經濟計劃或更貼近普通選民。這為中國與這一地區國家的合作提供了機會。
與多明尼加外交、工商界人士交談，不難體會到這個島國渴望加快發展的迫切心情。聖多明各自治大學傳播學教授拉法葉·帕拉代爾對我說，他一直關注“一帶一路”進展，多中建交後為多明尼加創造很多發展機會。帕拉代爾的家族經營可可企業，目前主要向美歐出口。他希望未來能通過與中方合作擴大產量，向中國市場出口在全球市場上有“黃金可可”之稱的多明尼加可可。為全面了解中國的發展現狀，他正在組織媒體代表團，計劃明年2月出訪中國。
希望建交後多出成果：
用“中國製造”，誇大陸游客
多明尼加的面積不到5萬平方公里，人口1000萬出頭，黑白混血種人和印歐混血種人佔73%，白人佔16%，黑人佔11%。首都聖多明各的人口有300多萬。據了解，在美國打工的多明尼加人也有數百萬之多，僅在紐約就有90多萬，很多家庭都依靠僑民匯回的美元生活。多明尼加幾乎沒有工業，其服裝和電子產品製造主要靠美國給予的優惠配額和訂單，產品大多返銷美國。
中多相距遙遠，北京和聖多明各的直線距離約1.3萬公里。很多中國人知道，這個國家最有吸引力的是美麗的海灘、獨一無二的藍珀和如藍天白雲般的海紋石。這裡還有500多年前哥倫布探險隊的登陸點，聖多明各還保留著當年古跡。聽到我們說藍珀、海紋石，陪同我們的旅遊部的官員卡洛斯·維拉茲奎笑著說：“我們還有甘蔗、咖啡、可可和雪茄。”雖然中國人的印象中一直是古巴雪茄“全球第一”，但多明尼加人很不服氣。維拉茲奎說：“他們不過是推廣比我們做得好而已。多明尼加雪茄的出口數量是古巴的3倍，世界上最貴的雪茄也是多明尼加生產的，一根就要600多美元。”不過，維拉茲奎最後強調說：“我們與古巴的合作才是決定性的因素。將古巴的煙葉與多明尼加的煙葉混合起來，能製作出品質最好的雪茄”。
多明尼加物價近年來相對穩定。多明尼加民眾的工資水準在這一地區屬中等，一位軟體工程師的月薪在1000美元以上。同大多數拉美城市一樣，首都聖多明各的高級住宅區與貧民區形成鮮明對照，是這個國家貧富差距的真實體現。市中心富人區的公寓樓大約能賣到兩三千美元1平方米，最貴的海景房可以達到5000美元1平方米，但在更便宜的地方，大概只有400美元1平方米。
多明尼加的華人大多經營貿易、餐館和雜貨店，據估算最多時約有2萬，也有的說只有數千人。華人數量尚無固定說法，也與近年來由於委內瑞拉經濟不好，從那裏過來的華人有所增加有關。在首都聖多明各古城附近，有一條不長的“唐人街”，聚集著一些餐館和店舖。一位聖多明各市民告訴我們，很多人都喜歡到這裡來購物和吃飯。
我們的翻譯姓梁，祖籍廣東恩平。2002年跟著父親來這裡打拼，曾就讀于聖多明各大學法律系，25歲拿到律師執業證，成為一家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他告訴我們，多明尼加是加勒比地區的最大經濟體，每人平均國內生產總值7000多美元，其經濟主要靠僑匯、旅遊和出口加工業支撐。
聖多明各的幾處小市場和街頭商店，擺放著大量中國製造的衣物、箱包、鞋襪、文具等日用生活品。一位開禮品店的小商販說，他喜歡中國貨，因為中國貨價廉物美，滿足了當地百姓的需求。當被問到他是否知道“臺灣”時，他很清楚地表示：“臺灣是中國的一部分，現在我們的政府與臺灣斷絕所謂的‘外交關係’，與中國建交，我們希望與中國建交能有更多的成果。”
一位捧著盒子沿街兜售海紋石首飾的聖多明各小販還告訴我們，他是如何區分大陸人與臺灣人的。“臺灣人來這裡旅遊不大喜歡購物，有一次來了艘大郵輪，下來很多臺灣遊客，我一件商品也沒賣出去，而大陸人不一樣。”他說。城區的一些出售琥珀和工藝品的店主看到我們走過，總會走上前來，用中文喊：“琥珀!琥珀!”有的店主甚至還會用中文說出價格。
共跳“美淩格舞”：
中國很熱情，美國很焦慮
對中國在加勒比地區影響力的迅速上升，美國十分緊張。多明尼加是以“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為標誌的西方大擴張的起點，首都聖多明各是歐洲人在新大陸建立的第一個永久殖民地，這個島國後來又成為美國的“保護國”，它與美國和西方有著深厚的歷史聯繫。
多明尼加位於加勒比海島國鏈條的中間，在“美國後院”中的戰略地位十分顯著。1965年多明尼加發生動亂，美國擔心加勒比地區會再出現一個古巴，出兵數萬。中國政府隨即發表聲明，支援多明尼加人民反對美國武裝侵略，北京十萬人集會聲討美帝武裝侵略多明尼加。
2014年，美國國會特設的美中經濟與安全審查委員會(USCC)發佈一份報告，全面討論中國與加勒比地區國家的關係問題。巴拿馬、多明尼加和薩爾瓦多三國與中國建交後，華盛頓一度召回駐三國的使團代表，並威脅尚未與中國建交的國家不要作出同樣選擇，否則將會受到懲罰。對此，巴拿馬總統巴雷拉發表聲明，敦促美國尊重該國作為主權國家做出的決策。
美國在這一地區的影響有著歷史和傳統的原因，在政治、經濟和文化等諸多領域都有深厚根基。中國的到來並不會動搖這些根基，中國也從來沒有打算在這裡替代美國。很多中企來這裡發展，是因為貿易和企業發展到一定規模自然而然形成的。
不久前，法國新聞網“Worldcrunch”刊發題為“眼光長遠的中國加勒比海戰略”的文章。文章稱：“中國崛起再次提升加勒比地區的重要性，並可能在本世紀內將其變成一個真實的地緣政治支點。”該文的表述同樣富有想像力：“中國在‘美國後院’打造出地緣政治支點？”但此次拉美行的見聞告訴我們，中國在這個“後院”的存在已成常態，但五星紅旗出現在這裡與星條旗在亞洲、在南海的出現有根本不同——中國人開過去的是貨輪，運的是民用的貨物，建設的是商業港口，激發的是共同發展的熱情。
中國駐多明尼加大使張潤用“美淩格舞”來形容中多關係。這種起源於多明尼加的民間舞蹈節奏明快、熱情奔放，風靡加勒比地區。張大使說，中國和多明尼加需要站在堅實的政治舞臺上，伴著兩國友好互動的美麗樂章，跳出最優美的美淩格舞。(作者是人民日報高級記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