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塑令”為何禁不住這些“用塑”習慣？
“限塑令”為何禁不住這些“用塑”習慣
我國高度重視塑膠垃圾產生的環境污染。2007年，國務院辦公廳發佈了關於限制生產銷售使用塑膠購物袋的通知，明確規定自2008年6月1日起“限塑”，通過提高使用成本的方式減少塑膠製品使用量。此後，2011年和2020年，相關主管部門又多次發佈關於限制、禁止使用特定塑膠製品的指導意見。例如，2020年初發佈的新“限塑令”——《關於進一步加強塑膠污染治理的意見》，從行政和技術兩方面採取措施，保證到2025年塑膠污染得到有效控制。為進一步落實新“限塑令”，2020年7月，國家發展改革委、生態環境部、工業和資訊化部等九部門又聯合發佈《關於紮實推進塑膠污染治理工作的通知》，詳細界定禁、限塑管理的細化標準。
經過多年持續推進和廣泛宣傳，如今，社會各界已經在減少塑膠製品使用、更好保護生態環境方面達成共識。但在具體生活場景中，一些既往的“用塑”習慣還在存續，導致一次性不可降解塑膠製品的身影依舊存在。為此，本報記者採訪了相關消費者、從業者和行業專家，了解都有哪些“用塑”習慣影響“限塑令”的落地效果。
習慣1：用紙吸管影響“喝奶茶的快感”
“限塑令”實施以來，餐飲行業響應國家號召，將長期使用的不可降解塑膠吸管替換為紙吸管。記者探訪北京、成都、太原等地的部分咖啡館時發現，目前在喜茶、星巴克、瑞幸等門店出售的飲品均已提供紙質吸管作為塑膠吸管的替代品；麥當勞、肯德基的部分門店則在新規實施前就更換了塑膠吸管、食具和打包袋。
不過，因口感問題，使用紙吸管引發了部分消費者吐槽自己的“糟糕”體驗：“難用！還有一種奇怪的木頭味道，影響飲品口感！”“從環保的角度我非常支援，但泡一小時就發脹變軟了，感覺像在吃衛生紙。”“沒有廠名廠址、材質什麼的，感覺不是很放心。”“難道紙製品的原料和生產廢料就更環保嗎？”……
有消費者表示，相比用紙吸管，自己更願意打開杯蓋直接飲用；有消費者直言“紙吸管影響了喝奶茶的快感”，“被紙吸管剝奪的快樂”因此成為微博上不少奶茶愛好者討論的熱門話題；更有消費者表示，如果門店同時提供紙吸管和塑膠吸管，自己更願意選擇塑膠吸管。
據悉，普通塑膠吸管原材料價格約為每噸8000元，而可生物降解的聚乳酸(PLA)塑膠吸管原材料每噸近4萬元，紙質吸管原材料每噸約2.2萬元——折算下來，紙吸管的價格相當於普通塑膠吸管的2倍到3倍，聚乳酸塑膠吸管的價格相當於普通塑膠吸管的5倍。成都市一家吸管生產廠的負責人告訴記者，由於紙吸管與聚乳酸塑膠吸管的售價相差較大，目前廠子接到的紙吸管訂單數量明顯更多一些。
業內專家指出，雖然相對塑膠吸管而言，紙吸管更容易降解，也符合“限塑令”要求，但紙吸管未必就一定比塑膠吸管更加安全環保。中國食品產業分析師朱丹蓬指出，紙吸管和塑膠吸管是否安全，還得看其生產過程是否規範，“一些使用劣質塑膠的塑膠吸管、工藝未達標的紙吸管都是有害的”。不過，朱丹蓬表示，作為一次性食具，紙吸管環境相容性較好。“在各地出臺‘限塑令’的背景下，紙吸管只是一種暫時的替代品，未來還會有很多的提升空間。”
習慣2：塑膠地膜用起來“熟門熟路”
記者走訪發現，在山西、陜西、河北等地的部分農村地區，一些農戶在種植時還是會選擇一次性不可降解的塑膠地膜，使得殘留農膜成為田間地頭的“白色污染”，嚴重妨害農業生產生活。有受訪農民告訴記者，一次性不可降解的塑膠地膜用起來“熟門熟路”，市場上容易買到，而且成本低。還有人表示，這些一次性不可降解地膜在當地實施“限塑令”前就已購買，“不用的話浪費了”。
中科院理化所高級工程師、海南省降解塑膠技術創新中心副主任盧波指出，在農業生產中一度被廣泛使用的地膜極易碎化，對生態環境破壞性很強，應該儘快禁止使用。“由於不同地區、不同農作物使用的地膜標準不同，這就需要替代品具有多樣性，但是目前還沒有很好的地膜替代品，這也是‘限塑’中比較難的部分。”
“塑膠替代品種類形式多樣，關鍵是要滿足可迴圈、易回收和可生物降解的要求。”盧波指出，當前全生物降解塑膠製品已作為一種新興材料得到一定程度的應用，“隨著新型材料的不斷涌現，未來將有越來越多的產品成為潛在的替代品”。
除了要找到可迴圈、易回收和可生物降解的新材料作為塑膠替代品外，山西省推進全生物降解地膜試驗示範、加強農田地膜殘留監測的探索也值得借鑒。
“山西省農業農村廳將在全省範圍內推廣使用標準地膜，配合市場監督管理等部門開展執法檢查，推進全生物降解地膜試驗示範。”山西省農業農村廳黨組成員、副廳長姚繼廣介紹，山西將通過建立農膜回收利用體系，培育廢舊農膜加工企業，實現“企業+回收網點+農戶”的市場化運作機制，提升農膜回收率。與此同時，還將在全省布設320個農田地膜殘留監測點，通過長期定點監測，逐步摸清全省地膜殘留污染底數及變化趨勢，為持續開展地膜污染防治提供基礎數據和理論依據。
習慣3：不可降解塑膠袋價廉易得且方便
“環保塑膠袋太輕薄，稍微用力就會戳破。”一位外賣派送員告訴記者，送餐時會擔心外包裝被戳破、湯汁外溢而多套幾個袋子，因此送到消費者手中的外賣食品總是會被包裹得“裏三層外三層”。
2021年3月，《海南省2021年禁塑聯合執法行動方案》出臺。根據該方案，海南將在黨政機關、國有企業、學校、醫院、商超、酒店、旅遊景區加強禁塑政策落實，並著重在批發市場、集貿市場、餐飲集中點等重點領域，港口碼頭等外來輸入重點區域，以及本地企業非法生產、非法儲存和批發等重點環節，開展聯合執法行動。
這並非海南省首次向“白色污染”宣戰。早在2008年，海南就實施了《海南經濟特區限制生產運輸銷售儲存使用一次性塑膠製品規定》。海南省人大常委會2009年的執法調研結果顯示，“限塑”伊始，塑膠污染防治確實取得了一定成效。然而，較之“限塑”規定實施前，2017年海南全省每天一次性塑膠袋的使用數量不減反增，從100萬個增長到320萬個。消費者為方便購物，大量購買和使用一次性不可降解塑膠袋。尤其是在農貿市場，顧客還在挑菜時，紅色、白色的塑膠袋就已經被攤主放到顧客面前，免費取用。
這種現象並非個例。在北京、上海、杭州、西安、太原等大中城市，不少年輕消費者在商超購物時，還是不習慣隨身攜帶可重復使用的布袋、紙袋，而是選擇當場購買塑膠袋。在遍佈全國各地的小型農貿市場、小超市，因價廉易得且方便，一次性不可降解塑膠袋依然隨處可見。在山西、陜西、河北等地的部分農村，“白色垃圾”仍未妥善得到回收處理。其中，既有消費者長期以來形成的消費習慣和“好面子”“圖方便”等主觀心理原因，也有新型可降解塑膠製品成本高、研發進展緩慢、應用推廣難等客觀原因。
習慣4：懶得想可選擇哪些塑膠替代品
根據長三角消保委聯盟的調研報告，可降解塑膠有生物分解、光降解、熱氧降解、可堆肥降解等不同的分解形式。儘管降解程度高的產品理論上應該被優先使用，但受成本和價格因素影響，可降解產品市場也會出現“劣幣驅逐良幣”的情況。此外，網路平臺銷售的各種替代品很多，價格差異大，由於缺乏可比較的資訊，小商家和消費者難以判斷和選擇。記者走訪發現，其中也不排除“懶得想”的因素。
據了解，目前不可降解塑膠的替代品主要有四類：一是可重復使用的物品，比如環保布袋、不銹鋼食具、陶瓷杯等；二是紙製品；三是生物質製品，主要由蔗渣、竹纖維、澱粉等生物質製成；四是全生物降解塑膠製品。
“我國可降解材料產業已具備一定規模，技術方面取得了一些突破。產能方面，國內熱塑性生物降解塑膠PBAT、聚乳酸(PLA)塑膠等可降解材料在建和規劃產能已近千萬噸。”全國人大代表、聯泓新材料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鄭月明指出，雖然可降解材料已經開始在一些領域推廣使用，比如一次性購物袋、一次性吸管、一次性食具等，但當前可降解材料的發展仍然存在產品結構不合理、高端產能不足、低端產能過剩的風險，需要國家加強產業引導，完善標準體系，進一步加大對關鍵核心技術研發和產業化的支援力度。
在上海市消保委秘書長陶愛蓮看來，除了加大對可降解材料的研發、產業化和推廣力度外，還應進一步加大對“禁限塑”新規的宣傳力度，讓消費者掌握“禁限塑”必備的知識。“根據‘禁限塑’新規每個階段的要求，要讓消費者明白這會帶來日常生活的哪些新變化，自己應該如何配合，同時引導和鼓勵消費者養成‘選擇合適的替代品’‘不使用塑膠一次性食具’等消費習慣。”
(本報記者 張亞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