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剛生於1920年，美籍華裔，民國史專家。先後任教于哥倫比亞大學、紐約市立大學。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進行口述史工作，是哥倫比亞大學歷史學部口述史的創始人之一。曾記錄並撰寫張學良、李宗仁等人的口述回憶錄。
俄國人捐助，國共兩黨合作
《青年參考》：時間已經過去了80年，您還能回憶起黃埔建校時的情況嗎？
唐德剛：早在滿清時期，地方軍閥在南方就辦了許多小軍校，最早的黃埔軍校指的就是廣州本地軍閥在黃埔辦的一個小軍校。我去過那裏很多次，學校的大門對著大海，連個大操場都沒有，是舊式軍校。
1923年到1924年期間，孫中山先生接受俄國捐助，俄國人派出一批軍事專家，到廣州為孫中山開辦了一個軍校，新軍校的財力和人力都由俄國人出，是俄國人為國民黨辦的，但那時就有國共合作。
1924年新軍校和原先的黃埔老軍校合併，成立了國共兩黨合作的軍事學校，教官是俄國人，槍械、子彈、炮等也是俄國人提供的。軍校的學生一部分是國民黨，一部分是共產黨，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1927年。
從“跨黨”到“清黨”
《青年參考》：國共兩黨是如何合作辦學的？
唐德剛：最初的黃埔軍校是國共兩黨合辦的，總理是孫中山先生，校長是蔣介石，裏面的學員和教官有國民黨，也有共產黨。1925年孫中山逝世後，蔣介石繼續做校長，汪精衛做了最高政治教導員，雖然還是國共兩黨的，但學員和教官中的共產黨員和國民黨員已經開始有了摩擦。
當時學校的學員、教官中一部分是國民黨，一部分是共產黨，還有一部分是跨黨，既是國民黨員又是共產黨員。後來黃埔軍校鬧分裂，跨黨的學員裏也是一部分主張回國民黨，一部分主張回共產黨。當時軍校裏除了蔣介石和汪精衛是國民黨，學生和教員大部分都是跨黨。這種情況後來越來越複雜，學校就規定學生和教員都不許跨黨。
國共分裂後，國民黨不許共產黨員進入黃埔軍校，而共產黨認為他們才是黃埔軍校的主力，因為黃埔軍校最初是俄國人辦的，大多數的學生和教員都是在莫斯科訓練之後送回軍校擔任教官和負責人的，鄧小平就曾在俄國訓練過。
《青年參考》：後來怎麼分裂了？
唐德剛：1927年夏天，國民黨北伐到長江流域，國共兩黨就開始分家，國民黨實行“清黨”，把國民黨中的共產黨清除出去，同時也把軍校的俄國顧問和教官趕回了莫斯科。從那以後共產黨就和國民黨分家了，一直到今天。
“表面上八路軍的最高指揮是蔣介石”
《青年參考》：抗戰時期國共兩黨是如何合作的？
唐德剛：抗戰之前國共兩黨內戰，直到西安事變後國共才開始第二次合作。合作前國民黨用青天白日旗，共產黨用一顆紅星的紅旗。抗戰開始後大家認為一個中國不能用兩面旗子，於是共產黨臨時把紅星旗收起來。所以抗戰八年中國只有一面旗子，就是青天白日旗。
第二次合作時共產黨的紅軍也不存在了，變成了八路軍。八路軍是國民黨的番號，有七路軍、八路軍、九路軍、十路軍，八路軍是其中之一。國共合作抗日時期，共產黨的八路軍只是國軍的一部分，軍餉和彈藥都是國民政府發的，朱德是八路軍總司令，毛澤東和八路軍沒有關係。儘管當時共產黨事實上領導了八路軍，但表面上不這麼說，因為中國抗戰只有一個系統，八路軍是當時中國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手下的一部分，它的全稱叫中國國民革命軍陸軍第八路軍，最高指揮是蔣介石。
“沒有黃埔軍校就沒有現代中國”
《青年參考》：您如何評價黃埔軍校的意義？
唐德剛：沒有黃埔軍校就沒有北伐，沒有北伐就沒有國民黨的政權；沒有國民黨的政權，抗戰期間中國就沒有政府。國共兩黨的高層人士都和黃埔軍校有關係，可以說沒有黃埔軍校就沒有現代中國。整個一部中國近代史，逃不掉黃埔的影子。黃埔軍校誕生於中國的軍閥時代，它的誕生統一了中國的革命軍，打掉了軍閥，開啟了中國的一個新時代。
“兩黨的分分合合真是一言難盡”
《青年參考》：現在的黃埔校友也是這樣看待這個問題的嗎？
唐德剛：現在軍校的校友也在發生分化，一部分主張共產黨出身的那一批學員才是真正的校友，一部分主張國民黨出身的那一批才是真正的校友。
黃埔軍校1927年之後才成為國民黨的軍校，在1927年之前是國共合作的，國民黨在明，共產黨在暗。現在黃埔軍校的界線又不太清楚了，因為兩黨認為應該合作，國民黨就重提黃埔軍校是國共兩黨合辦的；共產黨認為黃埔軍校是孫中山和列寧的合作產物，是孫中山先生去世之後才變成反對共產黨的國民黨的軍校，不是國民黨一黨的軍校，而應該是國共合作的軍校。
共產黨認為中國的革命是北伐的結果，北伐的主要力量就是黃埔軍校校友，他們不希望失去那段榮譽，就認為那時的黃埔軍校才是真正革命的軍校，現在的黃埔軍校也應該恢復到那時軍校的格局。
共產黨裏很多出名的將軍都是黃埔軍校出身，是蔣介石的學生，但是後來都反蔣了，比如林彪就是黃埔第四期的學生。國共兩黨的分分合合真是一言難盡。
“臺灣的黃埔支援搞‘臺獨'”
《青年參考》：您了解現在在臺灣的黃埔校友的情況嗎？
唐德剛：臺灣現在搞“臺獨”，要和大陸脫離關係，這點國民黨和共產黨都反對。臺灣原來只有國民黨，是一黨專政，但現在只有“臺獨”，陳水扁是搞“臺灣獨立”的，不承認臺灣是中國的一部分。
臺灣的黃埔軍校現在叫中央陸軍軍官學校，這所軍校歸臺灣獨立運動的那批人主持，跟原先國民黨的那個軍校有點脫節。這所軍校是支援陳水扁搞“臺獨”的，只不過延續了原來的名稱，還叫黃埔軍校多少期學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