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時報 記者 劉 超
美國堪薩斯大學出版社2002年出版了一本石破天驚的涉華著作，名叫《中情局在西藏的秘密戰爭》。書中披露了美國中央情報局為西藏叛亂分子提供情報、對其進行準軍事訓練、用軍事物資和活動經費暗中支援達賴集團武裝叛亂等歷史事實，在西方學術界引起了強烈反響。中情局專家威廉?利裏評價此書是“一份關於中情局在冷戰時期最為重要的秘密行動的詳實而令人印象深刻的研究”。美國《弗吉尼亞季評》雜誌在書評中說，“這本令人著迷的書使得我們得以管窺冷戰期間美國情報行動和反情報行動內幕。對於那些仍傾向於將西藏所有事情都浪漫化的人們來說，起到了很好的糾正作用。”3月25日，本報記者幾經週折終於和本書唯一在世的作者肯尼思?康博伊取得了聯繫，他愉快地接受了《環球時報》的獨家專訪。
通過採訪特工完成著作
環球時報：您為什麼要寫這樣一本書？
肯尼思：我曾經撰寫過好幾本書披露冷戰期間中央情報局在亞洲開展的情報活動。其中，《間諜與指揮官：美國是如何打輸北越的秘密戰爭的》一書披露了中情局在越南戰爭期間秘密派遣南越間諜前往北越顛覆越共政權的細節；《影子戰爭：中情局在寮國的秘密戰爭》則用從未公佈的第一手資料首次全面介紹了中情局在冷戰期間最大的一次準軍事行動。西藏是冷戰時期中情局在亞洲開展的秘密行動當中的一環，所以我和我的合著者詹姆斯?莫瑞森對於這個主題自然而然產生了興趣。我還曾經撰寫過《喜馬拉雅山脈的間諜：秘密的使命和危險的攀登》一書，也是有關中情局在西藏的秘密行動的。這本書第一次披露了1964年中國成功試爆原子彈之後，中情局出於蒐集中國核能力發展情報的迫切需要，組織了一批精於攀岩的專業間諜，將一個核傳感裝置秘密安放在喜馬拉雅山脈一座山的山頂上，以此蒐集中國的絕密軍事情報。從歷史的角度看，我將《中情局在西藏的秘密戰爭》這本書視為我研究生涯和寫作生涯中的一次重大挑戰，因為我需要採訪的中情局特工、臺灣特工和尼泊爾特工分散在世界的各個角落。
環球時報：您的合著者詹姆斯在撰寫本書的過程中發揮了怎樣的作用？你們倆是如何爭取到與中情局特工、西藏叛亂分子、尼泊爾和臺灣特工的第一手訪談資料的？
肯尼思：詹姆斯是一個在美國軍隊服役30年的退伍軍官，也是中情局資助的“團結項目”的最後一名培訓官。很可惜，在《中情局在西藏的秘密戰爭》這本書正式出版之前，詹姆斯就撒手人寰了。他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軍事歷史學家。在撰寫這本書的過程中，他主要負責在美國國內蒐集研究資料，而我的分工則是集中精力在美國之外的國家蒐集資料。我們贏得當事人採訪許可獲得第一手資料的秘密很簡單，只有兩個字：堅持。
從支援叛亂到大力扶植
環球時報：既然冷戰期間“遏制共產主義擴張”在美國國內完全是“在政治上正確”的公開政策，為什麼在西藏的行動不能公開呢？
肯尼思：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支援和推動這些秘密行動的國家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願將他們捲入該行動的事實真相公諸於眾。
環球時報：中情局投入鉅額資金、大筆物資和大量精力用於支援叛亂究竟是服務於他們自己的利益，還是像一些人宣稱的那樣，是因西藏人的請求才“道義介入”的？
肯尼思：當然是出於美國的戰略利益考慮。事實上，美國政府通過中央情報局秘密支援西藏叛亂是在西藏一些地方出現叛亂之後開始的。美國政府幫助和支援這些叛亂的原因，一開始是試圖稍稍增強西藏叛亂者的實力，以便於他們能夠更加有效地對抗中華人民共和國。對於北京而言，西藏比較偏遠，因而也很難防禦，美國選擇這個地方比較有利。後來，中情局的西藏秘密行動部分目的是蒐集中國內部的情報，因為當時中國對外部世界較為封閉，另一個目的是在1962年的中印邊境戰爭之後增強印度的實力。
讓人們自己做出判斷
環球時報：您在撰寫本書的時候，對西藏自古以來隸屬中國的歷史是否了解？
肯尼思：我在書中詳細描述了上世紀50年代之前的西藏是怎樣一種類型的社會，並實事求是地介紹了英國侵略西藏、中國政府堅持“西藏是中國一部分”的立場且一直受到世界各國承認等歷史事實。我認為，應當讓讀者們在閱讀中自己去做出判斷。讀者們可以從本書中了解到西藏社會在那段時間中處於怎樣一種狀態，了解到西藏問題在中國歷史上的變化。
環球時報：您在書的前言中寫道：“海外的‘自由西藏’團體之所以一直能夠生存和興旺下去，今天的西藏問題之所以要比達賴喇嘛1959年離開西藏之後的任何時候都享有更大的知名度，可以說在不小的程度上都是因為美國給他們秘密提供援助。”您為什麼會得出這樣的結論？他們借此希望實現什麼樣的戰略目的呢？
肯尼思：如果不是美國提供的象徵性和實質性援助的話，很難想像上世紀60年代到70年代初，海外的西藏人群體還能撐下去、合起來。到了上世紀70年代，海外的西藏人群體已經在美國的暗中扶植下得到長足發展，實力大大增強。至於戰略目的，當時美國“遏制共產主義”的憂慮壓倒一切，特別是在1962年的中印邊界戰爭之後更是如此。
環球時報：您這本書出版後在西方產生了巨大影響，美國中情局和那些海外藏人有沒有對您的這本書感到氣惱？
肯尼思：我盡了最大的努力，在撰寫這本書的過程中儘量保持中立的立場。正因為如此，我的這本書出版之後，沒有任何人把我指責為任何一方的同情者和支援者。我的立場是：讓我的讀者們自己去判斷孰是孰非吧。
環球時報：有人利用西藏問題威脅抵制奧運會，對此，您怎麼看？
肯尼思：隨著北京奧運會的臨近，西藏出現不穩定局勢當然會引起中國的高度關注。一些人可能會發出抵制奧運會的威脅，但只要西藏局勢在未來幾個月中繼續保持穩定，抵制奧運就不會有口實。▲
肯尼思?康博伊曾任美國華盛頓特區亞洲研究中心副主任和東南亞政策分析員。現任印度尼西亞風險管理諮詢機構負責人，負責印尼及其周邊國家的機密調查和安全風險管理項目。
《中情局在西藏的秘密戰爭》一書提及了很多歷史事實，包括“1951年7月，美國駐印度大使館的官員甚至想出了異想天開的計劃，想讓達賴的前教師和一名曾經在西藏傳教的蘇格蘭傳教士綁架達賴喇嘛，並將他捆綁起來送到印度。但是，這一切努力都失敗了。”（背景：1951年中央政府與西藏地方政府簽署《十七條協議》之後不久，美國中央情報局又實施了策動達賴出逃的計劃。中情局向達賴喇嘛做出4項承諾：（1）華盛頓將負責安排他和他的120名隨行人員去他們選中的任何一個國家；（2）華盛頓將同意在聯合國提出西藏問題；（3）華盛頓將提供經費支援反對中國人的軍事行動；（4）華盛頓將考慮提供其他軍事援助。而美國承擔所有這些義務的前提條件是達賴喇嘛要離開西藏，公開譴責《十七條協議》。但是這一計劃再次落空，因為達賴喇嘛在西藏內部主張統一力量的壓力下，無奈于7月23日由邊境返回拉薩。）
書中還提到“1964年秋，4名西藏人受中央情報局資助，抵達美國康奈爾大學，接受為期9個月的語言學、比較政治、經濟學和人類學方面的課程培訓。此後在康奈爾大學受訓的12名西藏人被分配到特別中心或中情局資助的西藏駐新德里、日內瓦和紐約代表處，其主要目標是集中精力在聯合國為西藏贏得支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