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問“瘋狂的牛肉”：
貸款批地“兩大難”制約肉牛產業發展
“現在快漲到30元一斤了！”今年以來，牛肉價格上演了“瘋狂”的行情：與年初相比漲幅達30%左右，與去年同期相比更是高達40%左右。《經濟參考報》記者調研發現，牛肉價格連漲11年，其背後的原因除了供不應求之外，更為深層的是我國肉牛產業遭遇發展困局。“貸款難”“用地審批難”成為制約因素。專家建議國家應儘快出臺肉牛產業扶持政策，加大對肉牛養殖業特別是能繁母牛養殖場的扶持力度，在政策、資金、用地上予以傾斜，為肉牛業生產創造一個良好的政策環境。
連漲11年 近期回落無可能
“去年這個時候一斤牛腩、牛腱肉我這兒賣18元，年初也不到20元，現在漲到快30元了。”在濟南市文化西路棋盤社區菜市場經營牛羊肉加工銷售生意的米雙紅告訴《經濟參考報》記者，自己這家門面以往每天可以賣200斤牛肉，現在價格高，吃牛肉的明顯少了，一天也就賣100斤，銷貨量減少了一半。而記者在多地採訪了解到，牛肉價格短期內回落的可能性並不大。
無獨有偶。王先生在北京新發地批發市場經營了多年的牛羊肉批發業務。據他介紹，目前市場上的牛肉批發價格在每公斤40.5元左右，與年初相比漲幅達35%。而牛肉價格的持續上漲也並非今年獨有。“這些年價格一直在漲，上初月批價每公斤38塊錢左右，今年初價格還在30塊左右。放在去年初，一公斤價格才24塊錢左右。”
近年來，由於消費需求增加，活牛和牛肉價格一直保持上漲走勢，特別是今年以來漲勢明顯加快。據新華社全國農副產品和農資價格行情系統監測，與1月1日相比，目前，牛腱肉、牛腩肉全國日均零售價格漲幅超過30%；分地區看，所有省區市牛肉價格均上漲，其中，山東、雲南、廣西等地價格漲幅居前。
記者從農業部畜牧司獲悉，2000年以來，牛肉價格連續11年上漲。2011年全國牛肉價格達到37.15元/公斤，創歷史新高。與上年相比，牛肉價格上漲9.5%，與2000年相比，上漲了194.2%。
消費激增 肉牛市場供給不足
“當前牛肉價格上漲反映了我國肉牛生產能力嚴重不足，供給的增長跟不上需求的高漲。”中國畜牧業協會原副秘書長馬闖表示。業內人士指出，近年來，肉牛價格不斷上漲雖然是多種因素造成的，但根本原因在於需求旺盛、供給不足。
在山東省畜牧總站副站長翟桂玉看來，糧食價格提高帶來的成本上升等因素只是導致牛肉價格上漲的部分原因，主要原因也是在於需求增加、供應量減少導致的供需不平衡。
“遠的來說，近些年人們生活條件改善，對牛肉需求增加，但肉牛的存欄量、能繁母牛數量一直在減少；近點看，最近天氣開始轉冷，牛肉需求也在增加。”翟桂玉說，由於成本提高，再加上肉牛養殖投入高、週期長、風險大，造成近幾年肉牛養殖積極性下降明顯。
根據山東統計局數據，2000年以來，全省肉牛存欄量持續下滑，2011年存欄量為492.9頭，較1999年的977.2頭下降了近一半。據山東高青縣畜牧局有關負責人介紹，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肉牛存欄19 .8萬頭，後來萎縮嚴重。近幾年當地大力扶持肉牛產業，規模養殖場發展較快，肉牛存欄有所恢復，但目前也僅有五六萬頭。
另據安徽省畜牧獸醫局局長董衛星介紹，1995年，安徽省黃牛飼養量超過890萬頭，其中存欄700多萬頭，出欄100多萬頭。2000年以來，養牛數量迅速下降，目前全省肉牛存欄量僅為150萬頭。
全國來看，牛肉供求也是趨於緊平衡，局部地區還會出現階段性、季節性供應偏緊。據農業部統計，2010年，全國牛肉產量653.07萬噸，與2000年相比，年均遞增率為2.4%。從“十五”與“十一五”兩個不同時期看，牛肉產量年均遞增分別為2.1%和2.8%，增速基本穩定。而從牛肉消費情況看，城鄉居民家庭牛肉消費量總體呈明顯增長勢頭，戶外消費增長尤其迅猛。2010年，牛肉每人平均消費量為1.58公斤，比2000年增長50.6%，年均增長率為4.2%。據專家測算，目前牛肉戶外消費與家庭消費的比例超過2：1。而隨著收入水準的提高、生活方式的轉變和肉類消費結構的改變，穆斯林民族群眾以外的消費群體逐步擴大，各種形式的戶外牛肉消費還將明顯增加。
企業“搶牛”母牛當普通肉牛賣
湖北省荊州市沙洋縣科牧養殖公司總經理劉兵告訴《經濟參考報》記者，前幾年養母牛不賺錢，宰殺母牛當普通肉牛賣的情況非常普遍。記者在採訪中了解到，由於養殖母牛繁育成本過高，而育肥行情較好，因此近年來把母牛育肥宰殺的現象非常嚴重，母牛存欄量急劇下滑又造成架子牛供應快速減少，遠遠難以滿足育肥企業的需求，形成惡性迴圈。各大肉牛企業在全國各地“搶牛”的情況已經非常普遍。
“1995年，到我們公司屠宰場外等候交牛的農戶排成長隊，還需要走後門才能把自己的牛早點排上號。現在山東本地除了公司的定點協議農戶，其他基本收不到牛了。”山東大地肉牛清真食品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鄭孝國說。隨著牛越來越少，價格一路攀升。2003年每斤2.7元，現在收購價最低也要十幾元錢一斤，品質稍好的牛甚至要20多元一斤。
山東大地肉牛清真食品股份有限公司是國內較大的集肉牛養殖、屠宰、加工為一體的肉牛企業。鄭孝國介紹，公司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主要在山東收購農戶的牛，後來山東基本無牛可收了，就去內蒙古、陜西、河南等地收牛，再後來這些地方也很難收到了，現在只能在東北買到一部分，但是量也不多，主要是東北農戶散養的。東北當地的一些肉牛交易市場早上5點開市，6點就全部被各地收購商搶購一空。
湖北祥牛牧業有關負責人表示，8月底去各地收架子牛，跑遍全國，一週才收了182頭。而去年同期，兩天就能收到200多頭。價格也由去年的每斤9元漲至現在的13元，漲幅達40%多。
據翟桂玉介紹，前幾年就有不少業內人士意識到了牛源危機，但肉牛產業一直沒有恢復起來。現在全國肉牛存欄量可以說是已經突破臨界點了，全國各地都很難收到犢牛，犢牛、架子牛價格快速上漲。由於牛源緊張，目前包括大地屠宰場在內的不少大型屠宰場開工率不到一半。
產業困境 貸款難、用地審批難
安徽臨泉縣康傑黃牛養殖有限責任公司董事長王傑說，養殖場的土地都是從農民那裏租來的，公司發展最大的難題就是資金問題，因為沒有土地證、房產證等抵押品，從銀行很難貸到款。“去年，我費了很大氣力從農村信用合作聯社貸了300萬元款，利息達1 .1分。今年1月財政擔保500萬元，可至今還沒有發下來。要是資金充裕的話，我的養殖場每年可銷售1.5萬頭牛。”
由於行情瘋長，宰殺母牛當普通肉牛賣的情況非常普遍。但是劉兵表示，母牛存欄經過這麼多年持續下滑後，現在已經到了底線，犢牛供應非常緊張。據了解，由於今年以來全國犢牛難覓，能繁母牛養殖利潤出現好轉，不少企業和農戶看到了母牛繁育市場的前景，但土地審批難、難以獲得信貸支援成為制約基礎母牛存欄恢復的重要因素。
“犢牛市場已經由以前的買方市場，逐漸轉變為賣方市場”，劉兵介紹，今年以來犢牛價格大幅上漲，由去年的每斤8元至9元，漲至目前的每斤13元至18元。也就是說，一頭四五個月的犢牛，可以賣到4000元，利潤還是比較可觀的。“現在小牛行情不錯，公司準備著手轉型專門做母牛繁育。”
但是做專業規模繁育場的困難較大。劉兵表示，繁育不同於育肥。繁育場需要的土地更多，因為需要為母牛和犢牛配備運動場，以利於母牛生產和犢牛發育。但是養殖業用地審批非常困難。此外，牲畜不能作為不動產抵押，企業融資貸款也很難。
像劉兵這樣看到母牛繁育市場前景的人不在少數，一些農戶也看到了這點。
湖北省鐘祥市舊口鎮聯興村村民操大元養了近三十年的母牛了。他告訴我們，去年他一共養了28頭母牛，當時行情特別好，賣了很多，現在僅剩12頭母牛。但今年行情更好，小牛養到三四個月就可以賣了，以往至少要養到半年以上。
操大元介紹說，自家養10頭母牛，每年能產10頭小牛，每年能掙3萬元錢。他和兒子看到了養牛的前景，年初就想擴大規模，養四五十頭母牛專門繁育小牛賣，但購買一頭母牛需要六七千元，需要很大的投入，而貸款非常困難，因此計劃只能擱淺。
湖北省鐘祥市賽宇牧業發展有限公司董事長賽德銀錶示，公司自2002年以來一直從事母牛繁育，至今，總共貸款額不到100萬元，公司要擴大規模非常困難。他說，自己算幸運的，因為鐘祥市政府對母牛養殖比較重視，多次由政府出面幫公司貸款，但即使這樣，每次從申請到資金到賬至少需要三到四個月。 （記者 牛曉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