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行行長周小川上周在“牛津中國財經論壇”上稱，零利率可能導致銀行減弱對實體經濟的服務，可適當管理利差，提高銀行積極性。這番話再加上8月經濟數據提前公佈，於是引起了國內一些學者的敏感解讀和演繹，儘管說法很多，但精髓不外乎一條，即央行將會很快加息。但筆者要在此重申，目前根本不是加息的時間節點。
有些學者可能對周小川行長的講話產生了誤解。因為周行長適當管理利差的觀點，主要是針對美國、日本等發達國家的低利率甚至是零利率政策而言的。數據顯示，美國銀行業在去年末貸款餘額同比下降了7.5%，是自1942年以來下滑幅度最大的年份。為應對金融危機和經濟衰退，美聯儲自2007年9月開始降息，將利率由5.25%降至2008年底的0至0.25%。美國政府的一系列救助政策雖然幫助銀行維持了穩定，但由於企業對貸款的需求大幅下降、居民信貸需求不強，銀行新投放貸款仍在持續負增長，嚴重影響了銀行未來的盈利能力。而中國央行自2007年12月以來就沒有加息，目前人民幣一年期存款基準利率為2.25%，但也比歐美和日本的基準利率高得多(歐洲央行、英格蘭銀行、美聯儲以及日本銀行目前都分別維持1%、0.5%、0-0.25%以及0.1%的基準利率不變)。所以，用周行長的觀點作為加息的依據，似乎有些捕風捉影。
加息不能緩解供給不足型的物價上漲。要知道，目前這輪CPI上漲壓力的形成，並不完全是因流動性過多而造成的需求過剩引致，更多的還是市場供給不足造成的，即主要受年初以來連續遭受極端災害天氣影響，農作物大面積絕收和減產，再加上國際上一些農產品出口大國也遭受嚴重的旱、澇、森林大火等自然災害，為此，農副產品庫存下降和配貨不及，遂使市場上糧食、豬肉、蔬菜價格上漲，近兩個月CPI連超警戒線。統計局數據顯示，7月、8月CPI分別為3.3%和3.5%，而CPI中的新漲價因素主要是部分農產品價格的上漲。尤其是8月，食品價格上漲7.5%。我們知道，CPI的高低就是需求與供給平衡後的結果反映，上述情況造成糧食以及其他農副產品供給減少，從而打破了平衡，自然會形成CPI的上漲。不過，這種原因引起的CPI上漲往往不可持續，很快會回歸到常態。而在這種情況下，單純通過加息等壓縮需求的辦法來抑制CPI有可能是南轅北轍，既增加不了市場供給，又與當前我國促消費的政策相抵觸。
加息更不能有效解決房價高企問題。國內70個大中城市房屋銷售價格8月同比上升9.3%，7月則上漲了10.3%，房價上漲勢頭依然難以被遏制。有專業研究機構認為，超低利率政策是導致中國房價持續高企的根本原因。但筆者以為，這種觀點有失偏頗。實際上，自從政府出臺差別化住房信貸政策以來，各商業銀行都在嚴格按照該政策認真貫徹執行。根據住建部、央行、銀監會6月的房貸新政通知要求，對不能提供1年以上當地納稅證明或社會保險繳納證明的非本地居民，申請住房貸款的，貸款人按第二套(及以上)的差別化住房信貸政策執行。到目前，最嚴厲房貸政策已在一些地區現身。比如非本地戶籍首套首付5成，利率85折，二套首付6至7成，利率1.1至1.2倍，這是鄰近北京的河北燕郊、香河、廊坊、固安等地近期針對外地人購房所實施的堪稱最為嚴厲的限制政策。可以說，在執行了差別化住房信貸政策後，炒房者的信貸成本陡然增加，其增加的程度，已相當於加息0.27個百分點的若干倍，但房價上漲依然暗流涌動，借機噴發，看來，解決房價上漲問題絕不是通過加息能夠奏效的。
另外，加息會嚴重打擊企業生產經營積極性。由於進口價格上漲引起使用進口原料的國內企業生產成本提高，相應減少了利潤，而企業為了保持合理利潤水準，採用提價的辦法向市場釋放成本上漲壓力，由此引起物價上漲。加息就是想在進口價格上漲之後，通過壓低國內需求讓國內價格漲不上來。然而，當進口價格上漲導致企業生產成本增加的時候，如果不讓企業通過提價向市場轉移成本上漲負擔，便只能減少企業利潤，企業的生產積極性無疑會遭受打擊。到目前為止，我國民間投資這種內生性的增長動力雖已呈現但仍很不穩固，如果在此時實施加息政策，很可能CPI的上漲勢頭沒有被抑制住，而經濟增長勢頭反被壓下去了。
至於不對稱加息，就更不可取。一旦啟動加息工具，就會給社會公眾以“通脹由壓力變現實”的預期，預期支配行動，會導致CPI加速上漲。同時，加息還有一個目的是為了消除負利率。然而，在當前央行外匯佔款為主導的貨幣發行管理體制尚未根本改變的情況下，加息誘發熱錢進入，又會進一步加劇CPI上漲，從而不但無法消除負利率，而且央行穩定物價的初衷也難以實現。再加上，上半年銀行經營業績雖然還不錯，但是管理層絲毫都沒有放鬆對銀行的風險監控，銀監會對銀行資本充足率、撥貸、銀信合作等要求再加上銀行業再融資、房地產調控對銀行影響等，使得上市銀行股價持續低迷。如果不對稱加息，就會進一步擠壓銀行利潤空間，打擊銀行經營積極性，上市銀行的股價可能會進一步下挫。
綜上所述，解決當前我國的經濟難題，當務之急不是加息，而是不折不扣加快落實中央財政、金融等一系列強農惠農政策，保證全年農產品特別是糧食的有效供給。同時，統籌抓好當前“菜籃子”產品生產供應，促進蔬菜生產和流通快速發展。解決房地產價格重新抬頭問題，治本之道是一手抓廉租房和經適房建設，大量增加社會公眾最基本住房供給；另一手就是儘快實行對房地產投機行為課徵房地產稅。
(王勇 中國人民銀行鄭州培訓學院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