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體的發展給公眾帶來的一大好處是,終於可以不必像過去那樣過度依賴傳統媒體,而可以在微博上直接接收資訊。
過去,公眾與很多新聞事件和新聞當事人之間是有距離的,遠離新聞現場,與新聞當事人隔著很遠的距離,無法從第一現場得到消息,而只能依賴媒體記者的報道——通過報紙或廣播電視這些“媒介”了解到事實和真相。而新媒體的崛起則打破了這種傳統的資訊傳播格局,很多事件上,公眾無須依賴“媒體”這個“仲介”而可以直接接收各種資訊,公眾與新聞事件間越來越沒有了距離感。
很多事件,都是源於微博的策動,話題和線索從微博發起,起于微博,興于微博,以微博為主戰場,新聞當事人和主角都通過微博發佈資訊,網民也通過微博圍觀了解事件的進程。這樣的自媒體傳播格局,似乎使傳統媒體的存在變得多餘。微博就是第一現場,公眾在圍觀中可以直接看到當事人的訴說和事件的進程,而無須多此一舉地再借助傳統媒體的報道。典型如近來微博的一系列反腐事件,傳統媒體的報道多跟著微博走,人們在微博上可以看到比傳統媒體直接和豐富得多的資訊。
公眾與新聞現場和當事人沒有了距離感,是新媒體賦予公眾的一大福利,但對公眾的媒介素養也是很大的考驗。起碼考驗著公眾在無距離地面對一個讓自己義憤填膺的資訊時,如何克制激情和衝動而作出理性的判斷。
哲人說,距離產生美。網友調侃說,距離產生第三者。我想說的是,距離還產生作為旁觀者應有的客觀和理性。在很多事情上,我們都期待著近距離的接觸,以為距離越近,甚至零距離接觸,身臨其境近在眼前,才能看到更多和更真實的資訊。可有些時候,距離越近,反而越妨礙著我們看到事件的全貌;聽新聞當事人在自己眼前訴說,反而影響著我們作出客觀的判斷。沒有了距離,就沒有了理性判斷所需要的時間和空間,容易被情緒和激情所感染而遠離了真相。
當一個新聞當事人在微博上訴說著自己某種受迫害經歷時,比如在拆遷中受到了不公平待遇,遭到了當地官員的打壓,被逼得家破人亡。因為這樣的訴說非常符合我們的想像,也擊中了我們的同情心和對強權的痛恨,我們輕易就會被這樣的訴說牽著鼻子走,而忘記了去審慎地判斷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當一個網友,利用人們對某種現象的痛恨,製造了一些故意找罵找抽的資訊吸引人氣時,網眾也非常容易就急吼吼地跳進炒作者設置的話題陷阱中,而失去了理性的判斷力。新媒體上充斥著類似資訊,它總能在某個“點”上刺激你的道德神經,或讓你義憤填膺,或讓你暴跳如雷,或讓你目瞪口呆,或讓你瞠目結舌。
因為我們與這些資訊間沒有任何距離感,沒有防火牆,沒有過濾器,沒有傳統媒體這個“媒介”,我們很容易就被這些資訊操縱者所植入的情緒所感染。浮躁的語境形成一種判斷壓力,逼迫你衝動地作出非理性的判斷。
過去依賴傳統媒體報道的時候,因為有傳統媒體這個把關人,我們與新聞資訊間隔著較遠的距離。我們從報紙上看到的資訊,已經遠離了新聞現場,我們與新聞當事人之間也隔著記者。記者把在現場看到的寫出來告訴我們,記者將新聞當事人說的話傳給我們。這個過程中,有著媒介素養的記者和傳播責任的媒體是一道資訊的防火牆,記者會核實當事人有沒有說謊,會通過資訊的交叉判斷信源的真假,會通過採訪多方新聞當事人以客觀地還原事實全貌。記者的報道還須經過多層把關,最大程度地去除“情緒化”和“想當然”,最終才會出現在新聞紙上。中間隔了這層距離,讀者從報紙上看到記者對事實的描述後,就會理性很多。
這樣說,並非想開時代的倒車,懷念傳統媒體主宰輿論場的時代,而是提醒公眾:在這個沒有距離感的新媒體輿論場中,應該意識到“距離感”的重要。與資訊沒有了距離感,對公眾的媒介素養是極大的考驗,必須明白:其一,有圖未必有真相,圖片具有欺騙性;其二,不要站隊,不要輕易相信當事一方的說法,每個人只會選擇性地向別人描述對自己最有利的資訊,一定要兼聽各方的聲音;其三,要警惕符合自己想像和期待的資訊,很多假消息正是根據你所期待的而編造的;其四,要克制自己的衝動,當一件事讓你義憤填膺憤怒異常的時候,不要急於去轉發和吐槽,而要有意識地與這件事保持一個“距離”:換個角度看一看,過半個小時再作評論,或者遠離微博一會兒,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一下,冷靜下來,才會有理智的判斷。
沒有了距離感,我們要在時間和空間上創造“距離”,以使自己保持一雙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