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聯合報》21日社論說,抗戰期間,1937年12月南京失守,時任德國西門子公司駐華代表的商人拉貝,與金陵女大教務主任魏特琳等外籍人士,共同創立了國際安全區,一時涌入25萬人避難。日軍在南京城內燒殺姦淫,多次要求進入安全區搜索;拉貝等人飽遭恐嚇及暴力相向,但仍堅持庇護絕大多數難民度過最恐怖的冬天。
拉貝與魏特琳拯救千萬生靈,拉貝翌年奉召回國,遭到蓋世太保警告,不得張揚南京大屠殺真相;戰後因曾為納粹黨員身分不得工作,生活陷入絕境,靠宋美齡濟助及中國民間捐款勉強度過晚年。魏特琳則因目睹太多血腥殘暴精神受創,返美休養仍無法擺脫心力交瘁,于1941年自殺。但人們並沒有忘記這些人的高貴情操,馬英九上周明令褒揚拉貝與魏特琳,並邀請其後人來臺受獎。抗戰期間,在華外國人仗義救人的例子不止一端。當年河北濮陽縣淪陷,日軍進城燒殺,德裔匈牙利籍的神父隆其化張開雙臂擋在教堂門口,士兵刺刀抵在胸前亦不為所動。日軍被神父的勇氣懾服,教堂內5000名婦孺因而保住性命。
拉貝、魏特琳與隆其化都是外國人,拉貝與隆其化的祖國屬軸心陣營,拉貝更是納粹黨員。就國家利益觀點看,他們大可只求自保,不必冒險救助他們根本不認識的中國人;但他們追求的是更高價值的人道精神,勇敢超越了政治與國族的界線。
就反課綱運動而言,拉貝等人的故事夠不夠格放進教科書,讓臺灣的孩子們知道?
反課綱期間流傳一段話:“從臺灣走出去的每一個青年,都該了解這塊土地上曾經發生過的故事,都有權知道所有故事的全貌。”乍聽言之成理,但謬誤是,歷史的中心與認同基準從來不是只談“土地”,而是生活在土地上的“人”。且不說臺灣多數居民的先祖來自海峽對岸,社會多數語言風俗習慣仍屬中華文化;近在眼前的是,對於日益增加的新移民而言,他們是否得滌清對於東南亞原鄉的歷史記憶,才算得上“認同臺灣”?
所謂“呈現所有故事全貌”,更是似是而非。19世紀歐洲的歷史主義學派,一度認為史學就是“史料學”,只要史料蒐集完整,即可寫出一部完美的“終極歷史”。實際上,人類活動的紀錄浩瀚如海,不可能完全被記憶抄錄,更沒有一部史學著作可能收納所有史料。史學作品必有“情節”的取捨,去取之間,永遠不會有標準答案。拉貝等人的故事,若就所謂“國民黨史觀”而論,絕對屬於“政治正確”之類;但是,即使在“國立編譯館”時代,卻也不曾將之放入教科書。其原因,不外課本篇幅有限,不可能把所有故事都放進去。至於所謂“課本沒有教”,當不能作為自己懶於求知的藉口。
事實上,反課綱運動所強調的部分,幾乎集中于“國民黨”或“中國”的不堪;而對於日本統治,則不假掩飾地揄揚,用字遣詞力求“別讓日本不開心”。所謂本土與鄉土的意義,更被窄化成“仇國民黨”與“仇中”;如此一來,甚至連真正的“臺獨”都不夠格。原因是,若要宣示臺灣是獨立自主的“國家”,卻對前殖民主孺慕傾倒,豈不自損“國格”?連日本社會的主流意見都承認侵略行為,臺灣部分“遺老”卻致力為日本辯護開脫,又何其錯亂!面對日本的侵略、殖民歷史,如果教科書竟然不能根據反侵略、反殖民立場嚴正譴責,辨明歷史的是非,這種“教育”,能提供給新一代國民什麼樣的人性觀念?
早年國民黨的歷史教育,不鼓勵學生培養邏輯、思辨能力,也未突出人道與正義的最高價值;然而,能獨立思考的學生,照樣可以建構不同的認知價值。臺灣早就不是一言堂時代,但許多人卻依舊封閉排他,並未提升至更高的人道史觀以開展人性的視野。這樣的社會看似民主自由,其實只是不斷的動蕩與無盡的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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