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聯合報》11月30日發表社論說,臺灣“監察院”以五比五的平手比數,未通過對“檢察總長”黃世銘的彈劾。回想兩個多月前,黃世銘將前“法務部長”曾勇夫以“接受關說”為由鐵面移送“監院”;誰料,形勢瞬息萬變,今天接受公審卻是黃世銘,最後僅以毫發之差身免。這樣的變化,何其諷刺!
黃世銘雖暫時躲過一劫,卻仍未逃過朝野“立委”對他的集體追殺;除此之外,他還要面對臺北地方法院、檢察官評鑒委員會等“司法”及行政關卡的大刀。臺灣政治的詭譎多變,豈是一句“造化弄人”或“豬羊變色”足以形容?
整起關說事件的發展,黃世銘由民眾眼中的“青天大人”變成政客口中的“大姦大惡”,終致在這場他發動的“正義之戰”中節節敗退,主要原因,是他犯了多項錯誤。第一,他高估了特偵組的威望,更高估了臺灣地區領導人的權力、智慧與手腕。第二,他高估了社會對“關說”的痛惡,卻低估了政治勢力的反撲力道。第三,他和特偵組未能站穩行使偵查權過程中的每一步基石,加上特偵組在程式上和應對上的邋遢表現,引發泄密和濫權監聽的疑義,造成社會信任流失,致兵敗如山倒。
除了上述幾點,黃世銘更大的錯誤,是當初未能一口氣將王柯關說案偵辦到底,卻在捕捉到若干監聽事證後即決定打住,以“行政違失”從輕處置此事。這樣的一念之差,不僅為黃世銘自己帶來無窮後患,更為社會增添了“憲政”、“司法”和信念上的各種劇烈挑戰與波折,代價實在太大了。
黃世銘何以將王柯關說案僅僅定調為“行政違失”即為已足,我們無從得知;從前後的發展研判,可能的原因是:從負面看,他貪功躁進,以為手上證據已足使王金平和柯建銘一刀畢命;從正面看,他有維護大局的考量,不想把事情辦到太過齷齪。不管是前者或後者,都暴露了黃世銘這個“司法硬漢”的“政治盤算”,那是他的軟弱面;而錯也錯在這裡,他或許試圖為政治預留餘地,但政治對他卻毫不容情。
事實上,在最初特偵組舉行記者會宣佈關說案的處分時,本報社論即指出,黃世銘除約談檢察官林秀濤,並未偵訊關說或被關說人,即以“沒有對價關係”及“不涉刑責”簽結,是一大“敗筆”。因為,如此一來,除了王、柯的電話通聯紀錄外,其間一些情節便易“流於推斷”;只要當事人極力否認,便可能橫生枝節。沒想到,事件後來的發展果然如此,事態一路摧折,甚至演成太阿倒持而無以收拾的地步。
設想當初黃世銘若一本“司法人”的初衷,對關說案本質之法律要素鍥而不捨,辦得更加徹底、周延;事實一攤開來,誰是誰非即黑白分明,王、柯等人豈可能有那麼多的辯飾和反撲空間?而且,若事證確鑿無可抵賴,就算馬英九在政治處理上不夠圓熟,也不致整個社會輿論都跟著翻倒。簡單地說,黃世銘最大錯誤,是他沒有站穩“司法人”的法律立場,卻思前想後試圖借政治的力量來收拾這樁關說案;沒想到,這片灰濛濛的政治大地卻是邪神當道,反將他吞噬。
觀察這次臺灣“監察院”處理黃世銘案,從分案起便暗潮洶湧,包括消息提前曝光,都充滿政治派系運作色彩。此一情狀,和“立院”跨黨派“立委”聯手挺王挺柯的態勢,竟有幾分相似。最後五比五的平手錶決,也只能說是千鈞一髮;否則,黃世銘的職務便得提前出局。
然而,此案最可悲之處也在於此。目前關說案的本質已無人關切,如何防堵現有政治關說“司法”的制度漏洞也乏人聞問,“立院”紀律委員會甚至認定柯建銘未關說;而如今的政治氛圍,竟只是圍繞在如何逼黃世銘早日下臺走人,為政治“除害”或“棄車保帥”以求止血。包括“司法體系”的磨刀霍霍,欲將黃世銘祭旗以回報他逼走曾勇夫的“加倍奉還”,無處嗅不到政治硝煙。如果日後的發展竟走到此一地步,那不僅是黃世銘大輸,也是臺灣社會與價值的慘敗。
不管黃世銘是“一念之仁”或“一念之愚”,一個“司法人”對政治心存儌幸的結果卻落至這般田地,堪視為留給所有“司法人員”的深刻警惕。近十年,吳英昭、陳聰明和黃世銘三名臺灣“檢察總長”任期均難善終,其實不是宿命,這要歸於臺灣政治的橫行霸道,而“司法人”卻甘於向它稱臣。
[責任編輯:李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