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意識是《一次別離》的主要表達方式,這種審判既有法律層面上的問題又糾纏著道德層面和信仰問題。
這是一部公認的可以寫進世界電影史的好片子,即便它的預算只有區區三十萬美元。而在中國公映已經是它面世一年之後的事兒了。
我完全不期待會有很多觀眾走進影院看《一次別離》,即便它已經拿下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小金人和其他各種各樣的獎項——在各種國產爛片和美式爆米花電影中摸爬滾打的中國觀眾很難對一部真正的傑作感興趣,就像吃慣了地溝油的胃已經無法消化真正的天然食品一樣。
在上線之前,我注意到一個很怪異的細節,影片宣傳方居然推出了一個“推理版預告片”!作為一部舉世公認的佳片,居然還要使用“推理懸疑”的爛俗噱頭來做宣傳?這究竟是要鬧哪樣呢?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看來宣傳方對《一次別離》的認知,以及對觀眾觀影習慣的把握方面,依舊充滿了顢頇、淺薄、無理+無知的中國特色。
《一次別離》的故事很簡單,很瑣碎,沒有槍林彈雨也沒有金枝欲孽,推推搡搡就是最劇烈的動作戲了。兩個伊朗家庭的一次官司構成了影片的主要衝突。宗教信仰、婚姻困境、階層隔膜都在衝突中成為左右人物的力量,儘管表面上的衝突並不激烈,但是卻撕開面紗,直接抵達並暴露了每個人的靈魂。
審判意識是《一次別離》的主要表達方式,這種審判既有法律層面上問題的又糾纏著道德層面和信仰問題。夾雜不清的官司中沒有絕對的是非和真偽,人物在審判中申辯、攻擊衡量利益,卻又在衝突中不失去善良的本性。
很多人將《一次別離》看做當下伊朗社會的隱喻,將其中人物做出很多符號化的解讀,譬如年老的父親代表傳統,譬如西敏意欲移民代表了伊朗人的逃離傾向……這些解讀自有其合理性,但是卻脫離了影片本身太遠,聯想得頗有些用力過度。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2001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波黑導演丹尼斯·塔諾維奇執導的《無主之地》。那是一部將隱喻表達得很明顯的佳作,直斥波黑戰爭的荒謬,同時展現了戰爭中人們無法逃脫的困境。我覺得可以各用一個詞語來定義二者的區別:《無主之地》是直言,《一次別離》是曲筆。
對於《一次別離》來說,只將視角限定在故事本身固然眼眶子淺,但是在導演小心翼翼地躲避政治問題的前提下,人物體現在日常生活中的複雜人性才真正值得關注。影片開頭法官調解糾紛時說:這些都是小事兒,雖則關切每個當事人的福祉,但確實只是每天都會上演的小事。西敏和內德這對鬧離婚的夫妻之後,還有更多人的困境需要匆匆審判,或者匆匆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