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調查:福利院“空殼”17年,臨時“借孤”太荒唐
廣東揭陽民政官員被曝“借孤兒應付檢查”事件調查
一條“借孤兒應付上級檢查”的微博，讓人們把目光從蘭考“袁厲害事件”轉向廣東省揭陽市。記者調查發現，“借孤兒”的荒誕源頭，是當地一所政府福利院1995年已建成主體大樓卻被挪作他用淪為“空殼”，導致當地115個孤兒一直散落在寺廟和居民個人家庭裏。
“借孤兒應付檢查”還是“接孤兒去福利院”？
1月10日，實名認證為“夏楚輝”的網民在微博上曝料，“揭陽市榕城區民政局為應付廣東省民政廳明天的檢查，前往紫峰寺借孤兒，遭到師父的拒絕”，同時配上了圖片和視頻。
在“夏楚輝”提供的視頻裏，一名男子對收養了50多名孤兒的紫峰寺師父釋耀概說，榕城向上級彙報當地設有福利院，但實際上沒有。因為上級要來檢查，需要借十來個孤兒過去給領導看一下。
榕城區民政局辦公室主任黃晨輝12日接受記者採訪時確認了視頻畫面的真實性：當時黃晨輝在場，他承認“借孤兒”的話也是真實的，但他強調說這話的是民政局殯葬監察隊的借用人員黃建偉，“不能代表榕城區委區政府和民政局的觀點”。
黃建偉12日晚接受記者電話採訪時說：自己當時正在寺院拜佛，“碰到”黃晨輝等民政局官員；知道有檢查，因為自己常來拜佛，與釋師父熟悉，想幫民政局的忙；“是我自己說錯了，說成借了。”但視頻顯示，黃建偉當時對釋師傅明確說的是：“黃主任叫我來說的。”
根據榕城區的解釋，黃晨輝等人是前去商量“接收孤兒”的事，但師父不同意孩子們離開。這些天一直在做工作。2012年6月開始，已多次前往紫峰寺做勸說工作。
這一說法遭到了釋耀概的否認。他說，民政局的人以前是來過，但只是表示可以提供幫助，從沒說過要接走孩子。
福利院“空殼”17年
從1996年收養第一個棄嬰開始，釋耀概已記不清楚自己總共收養了多少孤兒。“有的來了，又走了，有的死了，又有新的來了。”他說。
在這座離中心城區約10公里的寺廟裏，現在住著31個孤兒，加上寄養在周邊人家的孤兒，釋師父一共收養了54個孤兒。最小的只有幾個月，最大的30歲，不少是生活不能自理的殘障人。
周邊幾乎人人知曉紫峰寺收養棄兒，特別是殘障兒。榕城區民政局局長林響標等官員均承認，早就知道紫峰寺收養了大量孤兒。
在這裡幫忙照料了7年的一位阿姨告訴記者，這幾年，把棄兒送到這裡的越來越多。這些孩子，不僅僅是無德父母丟下的，也不僅僅是撿到棄兒的好心人送來的。釋耀概說，政府、醫院也把棄兒送到這裡，都說是先寄養，等找到收養人家就抱走。但都是一丟下就杳無音訊。
一座寺廟無奈收養了這麼多棄兒，主管部門在做什麼？
事實上，榕城區民政部門1995年就以建一所專門用於接收孤寡老人和孤兒的福利院的名義建成了一棟大樓。但記者在現場看到，這個五層大樓的所謂“福利院”已被用於殯葬服務隊、婚姻登記處等民政部門辦公用房和殘聯康復中心。首層甚至被用作職工宿舍，有的人家正在裝修。
黃晨輝承認：“實際上，這個福利院只是個空殼”，原因是“資金短缺”後續工程跟不上。在榕城區民政局不久前起草的設立兒童福利部的方案中，準備裝修改造、建成60個床位的福利院，預算是100萬元。
林響標說，曾口頭向區裏彙報過，希望建兒童福利院，“但沒有正式打報告”。他一再強調，“之所以拖了這麼多年沒解決，很大原因還是資金的問題。”
但記者調查獲悉，榕城區2012年一般財政預算支出達到了8．74億元。到底是缺錢還是缺乏對社會福利事業的擔當？面對記者一再追問，林響標說：“有錢的原因，也和決心不夠有關係。”
孤兒何處安身？
當蘭考的一場大火奪走7名孤兒後，全國各地都開始行動，排查兒童福利院建設和孤兒收養情況。
釋耀概說，過去17年得到的關注，都沒有這兩天多。“出了事，有了任務，就急急忙忙來應付，所謂 臨時抱佛腳 ，不外如是。”
黃晨輝稱，截至去年11月的統計數據，包括紫峰寺收養孤兒在內，當地共有115名孤兒，其中14人已解決戶口問題。從2012年6月以來民政局一直在協調當地公安部門辦理孤兒的申報入戶手續，從而爭取由國家、省和縣區財政共同負擔每人每月1000元基本生活補貼，“寺廟是不能收養孤兒的，但不解決戶口問題，不落實經費，民政局也沒法建立起兒童福利院。”
但半年多過去了，這些孤兒的戶口問題仍在“協調解決中”。
記者在採訪中發現，一些健康的孤兒在被紫峰寺收養一段時間後，多數寄養在周邊的家庭，最大的困難是那些有身體殘障、無人認養的兒童。十多年來，釋耀概既不接受有關部門的“送溫暖”，也從未出去募捐。他說：“這些孩子生活花費不多，我需要的不是錢也不是偶爾來幫忙，需要的是給這些孩子固定的、持續的照顧。”
釋師父今年66歲，4年前因癌症做過手術。義工小羅說，師父擔心自己日子不多了，他走後這些孩子怎麼辦？
人們希望，“空殼”了17年的揭陽市榕城區福利院，不要讓孤兒們空等太久。
[ 責任編輯：芮益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