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跟隨河南省紀委暗訪酒店、會所
高壓之下，公款吃喝低頭（風清氣正過兩節）
個別公款消費轉向私密會所，變通發票增加查處難度
趙國品繪（人民視覺）
核心閱讀
中秋、國慶“兩節”之際，中央要求堅決剎住公款送禮、公款吃喝和奢侈浪費等不正之風。目前，風清氣正的過節氛圍正在形成，不正之風已得到顯著遏制。
持續高壓態勢之下，是否還有人敢“頂風作案”？近日，記者跟隨河南省紀委暗訪組對鄭州的一些酒店、會所進行了暗訪。
9月21日，中秋假期的最後一天。17時30分，河南省紀委黨風室的工作人員在一間會議室集合，部署晚上的暗訪行動。今年以來，這樣的暗訪已進行了10余次。
18時左右，記者跟車隨同暗訪。暗訪組組長、河南省紀委黨風室副主任曹珺給記者先打“預防針”：持續高壓態勢之下，對於能否抓到一兩個現行，“也別抱太大希望”。
餐飲消費出具茶葉發票，公款吃喝藏身私密會所
去年年底至今，紀檢機關的明察與暗訪一直在組合進行。幾個月看過來，暗訪抓到公款吃喝的幾率，呈現明顯的下降。“公款吃喝不好撞到了。一開始查高檔飯店，現在那些地方幾乎不用查，只有盯那些私密的會所，才有可能捕獲線索。”
以前，鄭州高檔餐飲生意火爆。一些名店門前，車位緊張，甚至堵塞交通。一桌飯動輒幾萬元，提前一兩天都訂不到位置，買單人都明白“請的就是個鋪張”。前期的暗訪，就從此類飯店開始，幾個月下來，這些店因客源消失，大部分經營艱難，其中一些倒閉或瀕臨倒閉，有的改為家常菜。晚上看去，曾經的名店幾乎黑燈瞎火，與當初煊赫一時對比強烈。
然而，有些會所門外卻是另一番景象。
當晚暗訪第一站，是一家名為“禦梅”的會所，位置僻靜。18時30分左右，暗訪組來到會所門外，可以看出樓上三間房間有客人，奇怪的是，樓下大門虛掩，廳堂燈光全部熄滅。
正值晚飯時間，這樣遮掩營業，顯然不合情理。據群眾舉報，這家會所主營餐飲，出具的卻是茶葉、茶具發票，價格達到幾萬元一桌。為聯合調查，暗訪組成員來自不同單位，除了紀檢，還有省市公安、稅務、工商等部門參與。
推開門，暗訪組出示相關證件，抽查營業手續。燈光打開，穿堂、曲徑、根雕、流水，裝修豪華。店方出示國稅、地稅兩套臨時證照，經營範圍分別是餐飲和茶葉，卻拿不出工商部門出具的經營許可證。
後廚炒菜聲不絕，店方解釋，他們不對外做餐飲，“上面只是老闆招待朋友。人家非要給錢，推不過，才會象徵性收幾百元”。但發票足以揭穿謊話，當月該店已撕去十余萬發票。門口幾輛公車，也暴露了客人身份。
暗訪組工作人員介紹，類似掩護確實增大了調查公款吃喝的難度。一是難以發現，如一些會所藏身居民樓，需要預約，外人難入。二是查實公款吃喝，需要票據等證據材料，店家採用花招規避。三是不便進入包間，難以確認就餐者身份。
曹珺說，“檢查的一個目的在於形成聲勢，產生威懾，以正風肅紀。當違紀成本不斷提高，膽敢公款吃喝的人自然越來越少。”
省市黨政機關票據近乎絕跡，外地來鄭消費的發票有所凸顯
暗訪所到的會所，普遍價格高昂，但相比一年前還是大幅縮水。一家會所，過去一桌動輒萬元以上。如今，記者翻看賬目票據，發現每桌均價降到了兩三千。
一家會所門口挂出了“預存3萬，送4500元；預存10萬，送26000元”的促銷廣告。即便如此，從泊車數量和空置房間來看，生意依舊冷淡。
在吃喝上一擲千金不心疼，靠的是發票報銷、公款買單。但在各方嚴控之下，有些發票能否報銷也要打上問號。在一家特色會所查到的幾條線索中，有一頓5000多元的餐飲，被分散開成四五張發票，日期也沒有開在同一天，抬頭僅僅留了某縣縣名。
眾意路某段高檔飯店、會所雲集，本來車流不息，現在卻已人車稀疏，非常冷清。一家店裏送出一位領導模樣的人上車，查其車牌，是商丘一家國有煤業集團公車，該線索被記錄在案。
有意思的是，記者還發現，有的飯店前臺內側現在還貼有一些店家認為的“重要領導”的照片。在商務內環路，一家名為“隱山居”的會所，匾額招牌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撤掉，只剩光禿禿的門頭。雖然生意依舊在做，但價格明顯縮水。
近一年來，鄭州頂級餐飲市場呈現頹勢。黨風室副主任王新展說，目前呈現兩個明顯變化，一是鄭州餐飲場所，省市黨政機關的票據近乎絕跡，而外地在鄭消費請客，開發票的數量從中凸顯出來。二是大型國企、金融機構宴請吃喝呈現一定規模，如幾家知名銀行，由於是駐豫單位，河南紀檢部門觸及有難度。
暗訪中發現的線索，近期將向社會通報
河南省監察廳副廳長劉文來告訴記者，暗訪中發現的線索，很多仍在查辦過程中，目前還不能過多透露，以免影響調查。目前已經查實或正在查辦的一批案件將在近期向社會通報。
今年中秋，在很多人眼裏，是個不正之風得到顯著遏制的節日。主幹道、機關院，開著公車送月餅、土特產，提著禮品進辦公樓的現象明顯減少。在幹部中間，即使是私人請客，往往也被回絕。中秋節前一天，暗訪組隨機抽查的200多輛車裏面，僅有3輛是公車。
但明察暗訪並沒有因此放鬆，一些現象引發紀檢人員深思：排查鄭州城區四星級以上的飯店，儘管未發現媒體曝光的“天價月餅”銷售，但發現月餅在宴請後隨餐奉送，發票內容竟然是住宿費和會務費；正規餐飲場所被嚴查之後，公款吃喝由明轉暗，趨向地下。部分會所註冊為茶葉公司、文化傳媒公司，有些乾脆藏身高檔小區，無證經營。在隱蔽場所和變通發票保護下，個別公款吃喝、送禮消費較高，查處更難。
河南省紀委黨風室主任朱俊峰說，暗訪早已由淺入深，但不能只是把公款吃喝從明處趕進暗處就算大功告成。下一步要繼續深挖，把隱蔽消費、私人會所消費作為重點。領導幹部現身這些場所，一經查實，就將從重處理。
“剛開始暗訪時，查出公款吃請的幹部，我們很有成就感；現在公款吃喝低頭，忙一晚上，可能一無所獲，我們的成就感更大了。”曹珺說。本報記者 曲昌榮 王漢超
[ 責任編輯：張曉靜 ]
原稿件標題URL：
原稿件作者：
轉載編輯：張曉靜
原稿件來源：人民日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