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人民網黨史頻道連載了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出版的《鄧小平時代》(傅高義著)。書中記述毛澤東于1975年12月2日會見了福特總統,這是鄧小平最後一次陪同毛澤東會見外賓,摘編如下。
在這期間,鄧小平曾被批准暫時從受批判中脫身,因為他要跟亨利·基辛格,後來又跟吉拉德·福特總統談判。為了給福特總統訪華做準備,10月20日至22日,鄧小平與基辛格舉行了3天漫長的會談,就國際局勢交換意見。鄧小平幾乎沒有讓基辛格說開場白,就逼著他在關鍵問題上表態:你們賣給蘇聯多少糧食?你們給了蘇聯多少美國現代設備和技術?你們如何評價赫爾辛基會議(美國在這次會議上力促西歐與共產黨陣營搞緩和)?鄧小平然後講到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夕張伯倫和達拉第對希特勒採取綏靖政策的經驗教訓:由於英、法兩國向希特勒最初的侵略示弱,導致了希特勒進攻西方。他奉勸說,為了阻止威脅,必須做出強硬反應,而現在美國卻在示弱。他說,蘇聯現在要比美國和西歐加在一起更強大。蘇聯有兩個弱點,它缺少糧食和技術,而美國在這兩方面施以援手,幫它克服自己的弱點,這只會增加蘇聯攻擊的危險。周恩來曾被指責為對美國太過軟弱,而當這次會談被彙報給毛澤東時,他很難找到以同樣的眼光看待鄧小平的證據。
在與基辛格就全球問題舉行的漫長會談中,鄧小平不斷重提美國從越南撤軍後蘇聯形成的威脅。他在整個會談中一再向基辛格施壓,讓美國對蘇聯的威脅做出更強硬的反應,基辛格則試圖解釋美國在對付蘇聯的威脅上已經做了不少事。鄧小平儘管咄咄逼人,但並沒有超出外交禮節的範圍。
基辛格會見毛澤東時有鄧小平作陪。毛澤東和鄧小平一樣,也很重視美國不對蘇聯的挑戰做出適當回應的問題。基辛格在與鄧小平和毛澤東會談後寫給福特總統的報告中說,在訪華期間的會談中,暗含著一些可能讓美中關係降溫的麻煩,這跟中方感到美國面對蘇聯攻勢時的退縮態度有關。基辛格認為,中方對美國的反應感到失望,打算依靠自己的力量對抗蘇聯。
即使在漫長的會談中也能始終對會談內容保持高度專注,這正是鄧小平面對壓力時堅毅剛強的性格的一種體現。無論基辛格還是他的任何助手都沒有覺察到鄧小平當時正承受著來自毛澤東的沉重政治壓力。事實上,基辛格從會談的情況斷定,由於毛澤東病得不輕,無法過問具體的或持續性的工作,現在“鄧小平是關鍵人物”。
11月4日,即鄧小平第一次在8人會議上挨批的當天,外交部部長喬冠華召見美國駐京辦事處主任喬治·布希,建議美方把福特總統的訪華行程推遲到12月份,但是美國要求訪問如期進行。中國在11月13日同意了原定的訪華日程。鄧小平是福特總統的主要東道主,在有130多名高官參與的會議上受到批評一週後,他去機場迎接福特的到來。鄧小平舉行了一次歡迎宴會、一次告別午宴,舉行了3次漫長的會談,並且陪同毛澤東會見了福特。
中方官員對福特的來訪並沒有太多期待。他們認為,面對蘇聯的壓力,尼克松是個足智多謀的可靠領導人,而福特則軟弱得多,且剛上任,還沒完全從“水門事件”中恢復過來。尼克松曾承諾在1976年與中國恢復正常邦交,他們在訪問前就知道福特不會把關係正常化的計劃提前。福特在外交事務上不像尼克松那樣老練。鄧小平在第一輪漫長的會談中確實又向美國施壓,要求其對蘇聯採取更強硬的行動,他當時對福特說:“我不想冒犯閣下,不過在跟蘇聯打交道方面,我們也許比你們的經驗更多一些。”就像6周之前他跟基辛格會談時一樣,他把他對蘇聯的看法又強調了一遍。他說,中國已經做好了單獨對抗蘇聯的準備,儘管中國很窮,缺少技術,但中國準備“挖地道”,“用小米”養活它的軍隊。鄧小平雖然不滿于美國向蘇聯示弱,但他並沒有表示中國要增加自己的軍費。
不過毛澤東和鄧小平對福特總統的態度要比6周以前他們接待基辛格時客氣得多。鄧小平對福特說:“我們相信只要保持交往……我們的看法有分歧,有時甚至吵架,都算不了什麼。”除了在蘇聯問題上向美國施壓外,鄧小平還以其迷人且好辯的個性,敦促美國重視中美兩國的國家關係、貿易、文化交流和美國的對臺政策。鄧小平還發現,福特總統對國際事務的了解比他以為的要多得多,其反蘇態度也比他預料的要強硬得多。一週以後他對喬治·布希說,他與福特會談的成果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
福特回國後,批鄧的會議也隨即恢復,但是美方一直無人覺察鄧小平受到了批判。福特訪華一週後,當鄧小平為已經結束美國駐京聯絡處主任的任期、就要返回美國的喬治·布希舉行告別午宴時,布希把這次午宴描述為“氣氛輕鬆愉快”。
毛澤東于1975年12月2日會見了福特總統,這是鄧小平最後一次陪同毛澤東會見外賓,也是他最後一次見到毛。鄧小平被允許在1月1日會見尼克松的女兒朱麗·尼克松及其丈夫大衛·艾森豪威爾,次日又接見了由瑪格麗特·赫克勒(Margaret Heckler)率領的美國國會代表團。這也是鄧小平在1977年復出之前最後一次會見外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