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中央黨校主辦的《學習時報》,刊登了一篇題為《關注領導幹部生活狀態》的文章,通過調查落馬貪官的真實生存狀態解析其落馬的細微原因,開篇語發人深省:一邊是工作上的廢寢忘食,一邊是生活上的貪污腐化,這是目前我國相當一部分落馬幹部雙面人生的真實寫照。文章分析了貪官的很多被人忽視的狀態,比如家庭生活常常一團糟,在子女的成長中角色缺失,異地任職易引發官員家庭危機,頻繁在外就餐產生的影響等。
通過翔實的調查還原官員的生活狀態,分析落馬貪官的雙面人生,這是一個很有價值的議題。反腐在當下是輿論空間最熱鬧的議題,不過熱鬧多半隻停留于對腐敗和貪官淺層的情緒宣泄,停留于對打“老虎”、打更大“老虎”、一週打了多少只“老虎”的快感中。相比之下,這種冷靜的分析和反省,有助於反腐議題從享受反腐快感的初級階層,走向深刻地解剖貪官和建設制度。
腐敗吞噬民心,需要高壓反腐去“大快人心”,但又不能停留於此。貪官落馬前一片新聞靜默,落馬後一邊倒的罵聲,全民享受打“死老虎”的快感,只能滋養短暫的情緒,無法形成理性的認知。貪官並非天生就貪,為什麼一邊在工作上廢寢忘食,一邊卻在生活上貪污腐化?為什麼任職評價那麼完美,最終卻走上腐化之路?只有對這些問題進行細緻入微的反省,才有助於尋找讓官員不想腐、不敢腐的治本之策。
以往也有反思,也會對貪官進行解剖,不過那些解剖多也是走形式,或是一篇粗糙的報道回顧貪官如何走向貪腐之路,或是讓黨員幹部去監獄圍觀貪官從而接受警示教育,或是讓貪官痛哭流涕地寫一封懺悔信反省自己如何對不起黨和人民。這些反省,並沒有真正地觸及根本,尤其有些貪官的懺悔信,不過是地獄門前的官話套話罷了。公眾所看到的貪官,只是媒體在其落馬後所塑造的群像——貪婪、好色、唯利是圖、厚顏無恥、為陞官不擇手段。人們詛咒貪官,把他們罵得體無完膚,描述成妖魔和無賴,可對他們真實的生存狀態和落馬軌跡卻一無所知。
如果只停留在對貪官的鞭打中享受反腐快感,既浪費了解剖標本的機會,也浪費了反思制度漏洞的機會。以治標為治本贏得時間,就是要從那種享受反腐快感中走出來,超越初級階段的“大快人心”,走向對治本的制度追求。治本,就要深刻地解剖貪官樣本,敢於面對權力如何被濫用、權力如何在籠子外肆無忌憚的真實狀態,回到“絕對的權力絕對導致腐敗”這個常識,回到把權力裝入制度的籠子這個根本命題上。
當然,也不能把體制當成一個抽象空洞的靶子去掃射,不能空洞地談論體制問題。那種“正確的廢話”,對改革並無益處,只會將問題推向無解。體制不是籠統的,而是由一個個具體細微並且看得見的制度組成,那種空談“體制問題”的籠統批判,空疏無用。所以,像這種通過分析貪官生活狀態從而解析異地任職之類具體制度對貪腐影響的研究,特別有意義。在這些分析中,體製成為具體可見的東西,而不是一個抽象的標簽。反思體制問題,尋找治本之策,需要這樣還原貪官的生活狀態,並對一個個具體制度進行細緻入微的解剖,並推動變革。(曹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