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學的方式呈現“力之美”

時間:2012-08-27 11:03   來源:光明日報

  圖為原創民族歌劇《運河謠》演出現場,由總政歌舞團歌唱家王宏偉(前右)和雷佳(前左)主演。 王小京攝

  起源於西方的歌劇藝術形式,與中國文化體系進行有效嫁接,形成了頗具中國風範的民族歌劇。縱觀《白毛女》、《小二黑結婚》、《洪湖赤衛隊》和《江姐》等經典民族歌劇,就會發現,這些作品大都以文學為藍本,比如《小二黑結婚》直接根據“山藥蛋派”領軍人物趙樹理的短篇小說改編而成。小說所提供的人物形象、語言風格、思想境界、主題闡釋,是這部歌劇得以誕生並取得成就的根基與源泉。這表明,“劇本劇本,一劇之本”的說法,不只是針對影視創作,而且對於歌劇這樣的藝術形式也同樣適用。今年6月,國家大劇院推出的首部原創民族歌劇《運河謠》對此再次進行了有力的證明。

  歌劇《運河謠》的演唱婉轉動人,布景宏闊大氣,給人以聽覺和視覺上的雙重刺激,充溢著美的享受。但是,這裡的“美”是“力之美”,整部歌劇在故事上充滿了張力。欣賞這部歌劇的過程,不是如運河水汩汩而流般悠然、舒緩,而是如同經曆險灘和激流,有其內在的矛盾衝突。在這個過程中,文學劇本提供了支點。

  《運河謠》在文學性上最為顯著的體現是整場演出充滿了懸念感。所謂“懸念”,指的是在欣賞戲劇、電影或其他文藝作品時,觀眾、讀者對故事情節發展和人物命運很想知道又無從推知的關切和期待心理。它能吊人胃口,引人入勝,形成閱讀或欣賞期待。這是文學創作的一則基本手段,作家通過文字在不斷地製造“夢幻”,期間不斷地設置各種可能性,使得故事情節撲朔迷離,人物命運跌宕起伏,“釋夢”不斷地遭遇延時與推遲,“小夢幻”不斷地推進、演變,形成“大夢幻”,到一定程度上才開始“解夢”,持續地解開謎團,讓受眾頓時有豁然開朗之感,心情得以釋懷。

  歌劇《運河謠》的懸念感主要集中在人物命運的走向上。江南書生秦嘯生因上書揭發官吏貪污漕糧而遭到通緝,無奈之下只好逃難。期間與反抗大戶人家強行納妾的民間藝人水紅蓮相識。共同的命運讓他們相戀。陰差陽錯,秦嘯生頂著水手李小管的身份,上了張水鷂的船。但張水鷂看上了水紅蓮,想佔為己有。恰好在蘇州碼頭,李小管曾經在這裡留情,戲弄了女子關硯硯,害的她生下了孩子,哭瞎了雙眼,等待她的是一死了之。張水鷂利用秦嘯生和水紅蓮的善良,逼迫秦嘯生以李小管的名義與關硯硯一起生活。在這個關口上,故事的懸疑出現了:這三個人的關係如何推進?

  按照慣常的大團圓結局,秦嘯生和水紅蓮要走到一起,問題是關硯硯這個角色如何處理。這是一個弱女子,在情感的道路上遭遇欺騙,以致家破人亡,是個悲劇性人物。鋻於秦嘯生和水紅蓮的性格特徵需求,他們又不能拋棄她而奔向個人的幸福。為了成就這兩位的姻緣,可以讓關硯硯不慎喪命,這樣就能夠給秦嘯生和水紅蓮帶著關硯硯的孩子走到一起提供充分的理由,又不至於損傷兩個人物的正面形象。另外的一種設置是李小管浪子回頭,追隨而來,擔負起照顧關硯硯母子兩人的責任。如此一番,處於秦嘯生和水紅蓮之間的“扣”就自然地解開了。那麼,《運河謠》到底會選擇怎樣的方式來解開這個“扣”?故事一下子就變得搖曳多姿。所以,觀眾在欣賞優美唱段和宏大場景的同時,心一直是懸著的,緊隨著故事推進的步驟,與情節的不斷疊加一同經歷時空的變遷。

  但是,這兩種設置都存在漏洞和瑕疵。前者俗套而不近人情,也有不厚道之嫌,情節上顯得氣短;後者則顯得戲劇性過度,讓人物一下子“立地成佛”,缺乏足夠的情節鋪墊和性格準備。在這個關節點上,《運河謠》的主創們選擇了第三條路:張水鷂以向官府告發秦嘯生為要挾,迫使水紅蓮與之成婚。水紅蓮無奈應允,但張水鷂不肯罷休,依然要去報官。水紅蓮決定讓秦嘯生帶著關硯硯先行逃生,自己隨後趕來。等到張水鷂領來衙役,發現人去樓空,就捆住水紅蓮,以她為誘餌,試圖引來秦嘯生回頭營救。水紅蓮果敢地踢倒了船上的油燈,在烈焰燃燒中與客船同歸於盡。最後一幕,秦嘯生和關硯硯一起趕赴北京,誓言狀告貪官直達九重。

  《運河謠》打破了大團圓的傳統模式,呈現出一個開放式的結局。人物命運不時地扣人心弦,它沒有簡單地滿足受眾的心理期望,而是採納了悲劇的方式,讓人物特別是水紅蓮的性格更加趨於飽滿。她的愛充滿了真摯與無畏,甚至是自我犧牲;同時,她更是懷著對他人的善良與同情,勇敢地付出了自己的生命。這個人物在文學形象上頓時立了起來。

  “我們是運河的流水,流過一年又一年,見過滄海,見過桑田,見過離合悲歡。我們是運河的流水,流過一年又一年。見過善惡,見過生死,見過義薄雲天。美麗的故事,在河上流傳。南來北往,千帆萬船,載著我們的訴說,將這美麗故事,代代流傳。”這是《運河謠》的主題歌,如詩的語言,優美的旋律,文學性與音樂性有機融合,可以視為整部歌劇風格的一個縮影。這也給歌曲創作、歌劇創作、音樂劇創作等音樂形式以啟示:在充分釋放音樂思維的同時,始終不能拋棄文學性的藝術魅力和內在張力,始終要以文學的眼光來觀照整個創作的過程,始終要意識到文學思維是打開音符之門的一把鑰匙。(周楓 西北師範大學音樂學院)

編輯:張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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